阳春三月,少室山下。
我带着娇娇三人换了粗布宽衣易了容貌隐于人海之中。萧峰和段誉亦隐在人群之中,段誉不时地偷眼向台上一位身穿藕色纱衫的少女。我打量了一下那女子,不禁惊讶,天下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孩,难道这就是王语嫣?
席台正中,玄慈大师从座位上缓身而起,扬声道:“各位英雄,请大家静一静。”大师精纯的内息令场上立时肃静下来。
“各位英雄不远千里至我少林,实令老纳感激,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月前老纳托丐帮遍撒英雄帖,实是为了三十多年前的一桩武林血案……”此语一出,场下有人立时面露惊色,窃窃私语声片刻联成一片。玄慈大师高诵了一声“阿弥陀佛!”场上方才静了下来。
玄慈接着道:“三十余年以前,老纳误信人言,带领中原武林精英于燕门关外伏击辽国侵宋之敌,哪知却错伤了省亲的萧远山夫妇,令一家人骨肉分离三十余载,也使我中原武林人士在此战之间大伤元气,此事,至今令老纳内心难安。今天邀各路英雄远道而来,就是想将此事公诸天下,以慰我佛慈悲之义,同时还萧远山一个公道,还中原武林一个公道。”
话音一落,台上几个人从座位上起身,其中一个布衣老丐向周围抱拳道:“在下丐帮马大元,玄慈大师所言却是不差,当年雁门关一役,萧远山与我中原武林拼得两败俱伤,虽然我方大有伤亡,但此事的确怪不得萧远山,既然大师今日提此旧事,但不知当年是何人传信?”
“阿弥陀佛。传信之人数年前已然故去,故人已逝,不提也罢,何苦令古人难安。”玄慈说至此处,面目垂悲,呼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当年之过,今日就让老纳一人承担了吧。”
“非也,非也。”席台边一个高瘦汉子高声插言,“玄慈大师今天既然想了结此桩武林公案,就该给大家说个明白,何故有所隐瞒不说呢?”
“是啊,大师说清楚。”台下数人应和。
台上一位华服公子皱眉瞪了一眼高瘦汉子,高瘦汉子立时垂首不语。不用问,这些慕容复和包不同了。
玄慈大师示意大家静下来,缓缓道:“这位传信之人乃是一位武功盖世的泰斗,或许也是错听了消息,倒是老纳不辩真伪,误酿了一桩武林大祸。当年燕门关故人的后人弟子,如果问罪,老衲愿意听凭发落。”
“大师且慢,”说话的是马大元,“老帮主在时,曾和中原武林同道一起尊大师为领袖,时至今日,大师仍为我中原武林人士德高望重的盟主,逝者已己,大师又是何必为难自己呢?”
“阿弥陀佛,老纳罪过如些之深,何敢以此谓而居,今日,老衲愿各位英雄推举一位大仁大智的盟主出来主持武林公道。”
我心里暗喜,到正题了。
慕容复坐不住了。他起身向场内扬声道:“大师德高望重,数年前的旧事,即便有过,也是无心,大师虚怀,倒令我慕容复肃然起敬。想那辽国数次犯我大宋,与之相敌,何过之有?还请大师三思。”
“阿弥陀佛,慕容公子过誉了。”玄慈转而对台下朗声道,“中原武林兴衰,就全靠各位了。”说罢,盘膝坐在台边,双手合什,不再言语。
只见慕容复若似无奈地看了一眼玄慈,叹了一声,对台下道:“既然大师心意已决,我们也只好尊大师之愿,选出一位武林盟主,重领中原武林,至于大师所说的武林之过,我想此事与大师无关,待选出新盟主,我们再行议定。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好,就听慕容公子的。”
“我选慕容公子做盟主!”
“对,选慕容公子。”林子大,什么样的鸟都不会少的。
慕容复面上露出一丝极浅的得意之色,嘴上却说:“在下何德何能?怎敢当此大任。”旁边王语嫣脉脉含情地看着慕容复,似有一汪清泉从眼神中流露出来,看得人心神荡漾。难怪段三弟对王姑娘会那么痴情。
“我选丐帮帮主乔峰!”耳边一声断喝,瞧过去,喊话的是丐帮的一个六袋弟子。话音一出,又引来更大一片赞同声。只见萧大哥下意识地把脸埋了起来。
数天前,与段誉一同护送乔氏二老来少林的萧大哥在玄慈的引见之下与萧老伯父子相认,令萧远山老泪纵横,激动不已,萧峰更是瞠目结舌,一时间精神恍忽,好半天才明白过来,父子相拥而泣,在场包括乔氏夫妇和玄慈大师,我们个个为之感动得泪流不止。几日后,萧峰告诉大家,决定辞去丐帮帮主之职,与萧远山隐居少室山,不再过问武林之事。我左右为难,最后与玄慈大师一起找萧大哥父子设下迷局,决定引出慕容博了却这段武林公案之后再做计议。
“各位,”争吵声中,一个虬须大汉跳上席台,大声道,“各位听我说句话,既然是选盟主,就要选个能服众的。我建议咱们比武选出新盟主。”
“好!”台下立刻沸腾起来。
“也好,”慕容复接言,“既然大家有这个意思,我就自荐暂做个主持人,请大家推举人选,到台上来一较高下,不过,咱们武林一家,点到即止。”
“我推举乔帮主!”
“我推举慕容公子!”
看来“南慕容,北乔峰”的名字在武林中的影响的确不小。
“哈哈哈……”一阵怪笑从场外传来,“选武林盟主也算我一份!”还没等看清场外来人是何模样,就见周围武林人士一个个东倒西歪,如醉了一般,未几万余人只剩下百十来人还站在场上,台上的玄慈大师、马大元、慕容复、王语嫣也都瘫在那里。再看萧峰也被段誉架着,摇摇欲倒。我一扯三女,也随着大家倒在地上。
“哈哈哈……”又是一阵怪笑。这时场内尚未倒地的百十来人一齐跪向来人,齐声呼道:“星宿老仙,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法驾中原!星宿老仙,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法驾中原!……”
再看来人,面带淫邪,须发皆白,身后旗幡招展,拥了一群弟子,直向席台而来。没想到星宿老怪也得了消息。
难怪万余人片刻间倒地不起,原来是人群中暗伏了毒手。段誉那边见我倒坐不起,也见机扶着萧峰坐下。众人或坐或倒,参差不齐,倒也没引起老怪注意。
老怪径直上了席台,看了看慕容复,又几步到了王语嫣身前,一把拉起王语嫣,揽在怀里,王语嫣无助地望向慕容复。段誉一见,面露急色,我忙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段誉远远地怒视老怪,还是忍住了。
老怪揽着瘫软的王语嫣,对慕容复道:“这位是慕容公子吧。”
慕容复强支着身子向老怪冷哼了一声,道:“不知您星宿老仙驾临中原有何贵干?”
“呵呵,老夫本来是想看看热闹,不过赶上选盟主了,当然也得凑个数了。”
“老仙是有备而来吧。”
“别管有无准备,现在老夫即是赢家,各位从今以后务必尊老夫号令,否则,不出三日,各位就……”
众人虽然倒地,但仍是清醒,听此言一出,骂声一片。
老怪面露狠毒,手轻轻一挥,邻近一个汉子立时就地翻滚,痛苦不堪,双手向胸前脖颈狠命乱抓,原来是包不同。
慕容复一见,忙道:“老仙手下留情,有事好商量。”
老怪手又一扬,包不同痛哼了一声,没了动静。
玄慈诵了一声“阿弥陀佛,”抬眼看向老怪,“老施主是星宿老仙?没想到老纳竟然罪上加罪,又造了一重罪过。”我听玄慈如此一叹,煞是不安。但想到慕容博和萧远山必在附近,便决定先静观其变。一边可急坏了段誉。
“玄慈大师既然决定不再过问武林,就不必操心了。倒是慕容公子,既然说有事好商量,我们就好好商量商量。”
“老仙有话请讲。”慕容复攻于心计,果然不假。
“哈哈,老夫跟你做个交换,你把这位漂亮表妹送与老夫,尊老夫为武林盟主,我就解了各位的毒,如何?哈哈哈……”
“这……”慕容复略作迟疑,“表妹,为了天下英雄,为兄只好委曲你了。”
“哈哈,慕容公子果然大义。”老怪说着,在王语嫣脸上一亲。
“表哥,你……”王语嫣做梦也不会想到,表哥会如此绝情。不禁泪如泉涌。
“还请老仙为大家解毒。”慕容复一脸义气,丝毫看不出有一点羞愧。
星宿老怪向台下使了个眼色,只见徒众各取出一个葫芦,一股难闻的气息散发出来,场上的众人眼看着挣扎坐直了身子。
“各位,请先随老夫一起到星宿海住上几日吧。”说着,又淫笑着亲了一下怀中的王语嫣。
“老仙,我们的毒……”
“放心,三日后毒必去尽的。难得有机会请到慕容公子。”说罢,又要去亲王语嫣。
“慢着!”段誉再也看不下去了。凌波微步转眼已经到了老怪身前。老怪先是一惊,身形一闪,左手五指如勾向段誉迎去。
在少林的数日,我和萧峰一起向段誉喂招,把他的六脉神剑和凌波微步训得精熟。此时段誉在老仙面前人影一闪,抓住空当,竟然把王语嫣从老怪怀里抢了过来。
王语嫣此时见了凌波微步,应该是认出了段誉。呼了一声“段公子”似是昏了过去。段誉情急之中,定住身形抱住王语嫣,抽咽着喊着“王姑娘”,竟忘了老怪。
“三弟!”我和萧峰一齐惊呼。
就在同时,星宿老怪的五指已经抓中段誉后心,指尖陷入皮肉。
时间太快,我纵是施展十重太玄神功,也难以挡住老怪。
我正要去救,被娇娇拉住。我潜意识里想起了什么。就在此时,只见老怪混身抽畜,异常痛苦。
我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忘了三弟会北冥神功了。这回该着老怪倒霉了。
“化功大法!”场上立时有人惊呼,声音几乎从星宿老怪和慕容复口中同时发出。
星宿老怪痛苦难当,似是要抽出手来,但一双手就如吸在段誉身上一般,动弹不得。众人看得个个目瞪口呆,星宿弟子也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再看星宿老怪,片刻间委顿于地。段誉一把抓住老怪,怒喝:“怪把解药拿出来!”
“你……你不怕毒……”老怪无力地把手探向腰间,取出一个瓷瓶,段誉一把抢过来,把开瓶塞,嗅了一下,在王语嫣鼻间一放。只见王语嫣长出了一口气,苏醒过来。
“王姑娘!”
“段公子。”
“表妹!”慕容复此刻见段誉废了老怪,不知他心里是何心情。
“段公子,能不能帮我表哥解毒。”
段誉犹豫了一下,深情地望了一眼王语嫣,紧屏了一下嘴唇,说了声“好”,转身把瓷瓶放在慕容复鼻前。
慕容复闭目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睁眼冷冷地看了看段誉,“你竟然不怕毒?”
“这你管不着。”段誉用更冷峻的眼光盯着慕容复。
如此一来,慕容复颜面一扫而光,想来心里一定是恨得咬牙切齿。
“段公子,血!”王语嫣一声惊呼。我也一惊,段誉转身面向王语嫣,我才看见,段誉后背染满了鲜血。
“王姑娘,去给玄慈大师解毒。”说话声比刚刚轻了许多。
“你……你没事吧。”
“没……事,你快去。”段誉轻轻松开抱着王语嫣的手,身子微微发抖。
王语嫣感激地向段誉点了点头,又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慕容复,向玄慈走去。
“拿来!”慕容复竟然一把夺过解药。将王语嫣推倒在地,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给我听着,想要解药,必须尊我为盟主!听我号令!”
变故起落,慕容复私欲终地按捺不住了。
“表哥……你!”
台下人更是大吃一惊。
“慕容复!”段誉见状忿忿地直视慕容复,身形颤抖,“把解药拿来!”
“哼!想要解药,自己来拿!”话音未落,慕空复向前一欺身,一掌向段誉劈去。
“三弟!”一道黑影向台上飞射出去,是萧峰。大哥果然好功夫,看来他已经运用内功将毒逼出。我见些情景,运足太玄神功,用更快的速度射向席台。
段誉脚下已经站立不稳,情急之下“哧——”一道气剑指向慕容复,正中慕容复左肩,同时前胸也中了慕容复的一掌,一口鲜血喷出,向后倒去。
“阿弥陀佛,罪过。”玄慈大师同时身形一起,伸出袍袖一卷,将段誉接住。我和萧峰经落在慕容复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