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开学
正值清晨时分，太阳刚从东边山天交接处露出了懒洋洋的脸庞，金光在整个
山谷开始尽情挥洒，新一天的来临了。
宽阔的广场中央，整齐排列着数列十多岁的半大孩子，现在正是他们这一届
学生的开学典礼，校长哈耶克大魔导师正在给他们训话。学生的眼神里，无不透
出按捺不住的兴奋，但整个广场，却依然保持着相当的安静。除去校长先生用魔
法传音筒回荡的声音外，就只有广场后面零散站着的一些观礼的家长还有些微不
可计的私语。
昨日琼斯报道之后，很快就领了生活用品并分配了宿舍。宿舍条件还是很不
错的，宽敞明亮，每间宿舍只住两人，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宿舍还有一名舍友，
是个叫彼得的小胖子。从脸蛋儿到腰到腿儿都是圆圆的，甚是可爱，跑起路来都
象一个大大的皮球在滚。琼斯感觉非常有趣，忍不住问道你这么胖为什么要学魔
法？不料给彼得一句话呛了回来，说难道我还能去当武者吗？
除此之外，两人交流得倒还是不错。琼斯也从彼得口中了解到了更多这个学
校的一些事情。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学校严格的入学条件和残酷的淘汰机制。
门格尔魔法学校虽然学费高达一百二十个金币，但金钱并不是全部。想真的
进学校学习，还得要么是贵族以上的子弟，要么是魔法师世家，就是说至少你父
辈祖辈里是有人学过魔法，有过这方面熏陶的才会被接受。普通平民要想学习魔
法，一般都只能去其他学校，是绝对没有资格来门格尔魔法学校的。比如彼得那
小子的父亲，现在就在某军团任职，看来自己现今能站在这里，也是沾了老妈是
魔法师的光。
而残酷的淘汰机制，倒确实让琼斯暗暗心惊。本以为坊间传闻淘汰率高达百
分之八十，现在看来，还保守了一些。据说光是第一年，就可以淘汰掉百分之八
十以上。然而这并不是全部，然后第二三年还在剩下的基础上将再进行扫尾淘汰。
即每年成绩最后百分之五的人还将继续出局。等第五年毕业时，能顺利达到
毕业证书的，已不足入校时的百分之十……
而只要顺利的从学校毕业，基本都能以不足二十岁的年纪，跻身成为初级魔
法师中的精英，无不是各大雇佣兵团队、狩猎团队、魔法公社和军队甚至皇家争
相抢夺的对象。甚至有小部分资质极其优秀者，甚至已经踏入中级魔法师的殿堂。
而其他魔法师学校，毕业之时能达到初级魔法师水平的，最高也不足三分之
一。
琼斯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同学，默数了一下队列，目前广场上大致有五百余人。
很显然这里绝大部分今后都将无法顺利毕业，也不知道自己前途命运如何。
但琼斯暗中想到，既然老妈原来都是门格尔魔法学校的，还有一身本领，难道自
己还不行吗？
哎呀！琼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老妈没告诉自己是否是顺利毕业的呀。会不
会提前淘汰了呢？琼斯轻轻摆了摆头，不可能的，老妈一定是毕业了的。不过考
虑到老妈平时魔法都没施展过，不由得又对老妈少了几分信心。
昨天报道到了寝室之后，老妈叮嘱了自己一番后，就离开了自己，据说是去
找蜜尔娜阿姨叙旧。今天也没见人影，想到该说的话，该交代的事在老妈看来都
已经差不多了，而自己想知道的，老妈不说，那么短期也不会再告诉自己。看来
多半直接回去了也未可知。自己有时间得找蜜尔娜阿姨打听打听老妈是啥水平，
当年在学校成绩怎么样，也让自己心里有个底。
哈耶克老先生的演讲有些让琼斯打瞌睡，左耳进右耳出也没听进去多少。无
非介绍了一下学校几千年的光荣历史，再谈了一会魔法对整个社会、帝国，甚至
人类的重要性。然后无非继续勉励着同学们努力学习，为了伟大的魔法事业而奋
斗之类。也不知道这位老先生这些话是不是每届新生都念一次都念了好几百年，
听起来很有道理，过后琼斯却根本记不住，只知道老先生说了一堆很重要很有意
义的话。
百无聊赖之下，琼斯开始继续四下打量着周围的同学，同时琼斯发现周围不
少同学也都逐渐有了些许细微的动作，明显也不安分的躁动了起来。
其中斜前面第一排一个俏丽的背影不知不觉吸引了自己的目光。一头漂亮的
金发随意的披在肩上，头微微的略有上抬，琼鼻小巧，肤色白皙，平静俏脸却散
发出了几分与生俱来的骄傲，双眼似在望着台上喋喋不休的老先生，身子一动不
动，如果不是偶尔看到还在眨动的眼睑，琼斯都要认为她已经睡着了。腰背儿挺
得直直的，和周围的同学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从骨子里就透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
觉。琼斯暗中哼了一声，脸蛋儿倒是长得不错，就是真能装。
琼斯左右张望了一会，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人的身影。暗自琢磨，蜜尔
娜阿姨不是老师吗？为什么都没见到她呢？还想找她问老妈的情况呢，可是我现
在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她呀。
无趣又沉闷的演讲终于完毕。天色尚早，各位同学开始去自己教室报道。琼
斯是分在九班。班上大致有五十多个学生。听周围同学说，今年新生一共就九个
班而已，也许是自己报名晚，看来被分在最后一个班了。
这些琼斯并不在意，开始逐个打量着周围的同学，特别是有无漂亮的女同学。
美女这种生物在任何年龄层都是吸引大家的焦点，现在琼斯的年纪，正是对
异性有着特别好奇的年龄阶段，无论女孩子的身体和心灵，都让琼斯有一种天然
想探索的欲望。那个在广场上骄傲的金发俏丽女生并没有看见，而在本班二十个
左右的女生中，算得上是比较清秀的，也就两三人而已。也许是还没长开，现在
来说，都还远远说不上漂亮。
其中前排有个身体瘦瘦的，扎着双马尾的书卷气女孩子相对最对琼斯胃口，
让琼斯特别注意到她的，也许是她那与众不同的安静，在周围同学交头接耳甚至
有部分男生还在追逐打闹里显得分外显眼。琼斯故意走到前面去再回来，顺便仔
细看了下那个女生，五官并不十分抢眼，没有哪一部分特别突出，但综合在一起，
却给人一种宁静舒适之感。这种安静非常和谐而温柔，眼里射出的目光也是柔柔
的，身子也轻轻的，连露出前臂的手背似乎都是嫩嫩的，真是一个如水一般的女
孩儿，一眼望去，就让人心生怜惜。
不过就算如此，琼斯心中还是认为不怎么的，相比之下，昨天见到的蜜尔娜
阿姨那才是真正的惊艳绝伦，一想起都让琼斯心跳不已呢。
第一年主要学习的内容其实就是基础学习。涉及的不过是魔法基本知识和一
些必要的自然学科。其中最最重要的，就是元素之力的掌握。因为第一年的考试
只有一项，那就是获得至少某一位魔法神明的认可。
这即是门格尔魔法学校最最大的特色——定资质。但凡是被某神明认可的同
学，原则上说在该系就会有相当大潜力，修炼上也会事半功倍。而门格尔魔法学
校，在二年级后，就只对有资质的学生再进行教育了。如果你没资质，哪怕你是
帝国政要、显赫财团之后，或者大魔导师的嫡系子女，甚至皇族后裔，都将被请
出学校，并且结业证书都捞不到一张。这也是门格尔魔法学校学生为什么普遍优
秀的根本原因。
当然，帝国内也有其他一些人认为门格尔魔法学校的定资质行为并不十分科
学，一棍子把人打死的行为更是残忍。因为往往有当时看起来元素运用还不错的
孩子甚至没被认可。而比他还差的，居然也被认可了的情况出现。而但这种杂音
在门格尔魔法学校的地位和每届学生的优秀成绩面前，根本掀不起半点波浪。你
有本事，可以再去其他学校就是，这里，就是不要！
目前这个世界的天神至少有几百位，属于魔法类的神明至少也是上百位，但
并不是说有上百种不同类型的魔法。其实就本身来说，主流魔法元素还是光暗风
火地雷水七系。只是某一个元素一般同时具有多个神明都具有这方面的能力。有
些特别强大的神明还具有多种元素的操控能力。另外还有一些属于分支元素，比
如雪、冰、海、河泽等都是水系的分支元素。单纯分支元素的认可者，一般仅仅
在该分支里有较强的造诣了。
学校实行的是全封闭式管理，入学之后基本就与世隔绝，没有充分必要的理
由，学生都不能随意离开学校，直到这一学年的结束。因为是两年一届的招生，
实际上学校现在就六百多学生，一年级的学生就有五百出头，占有绝大多数。因
为三年级的师兄师姐，经过两次淘汰后，仅仅只剩几十名。而面临毕业的五年级
学生，已经出去实习了。
入学前几天的躁动和兴奋逐渐平静了下来，大家都知道留给决定自己命运的
时间并不多，如果自己不努力，很快自己也将会成为卷铺盖走人的那一批，而且
是绝大多数的一批。而且偏偏这个考试没有所谓的限额录取或及格分数线的说法，
完全有点努力后再听天由命的感觉，只是如果不努力，那将必淘汰无疑。加上能
进这学校的都不是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很多人还没进学校前几年，就被家长千叮
万嘱，方方面面都是早已交代清楚，所以大家很快都进入了学习状态，个个开足
马力，这状态简直都可以和某个平行世界的高考前夕有些类似了。偏偏这群半大
孩子，平均年纪只不过十二、三岁。
琼斯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进入门格尔魔法学校，而且一直生活在平民区，老
妈平日里对自己的叮嘱和教育比起那些世家子弟来说，更是相差甚远。但环境对
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在这种浓厚的学习氛围里，琼斯都一改淘气的个性，上课都
显得特别认真。而晚间夜课结束后，更是经常主动和大多数同学一起复习到接近
入寝时分才回去。但学校并不提倡完全的为了魔法的修习而放弃身体的训练，每
天下午第二节下课后，将强制学生到户外参与各种活动，进行身体训练。所以这
段时间，也成了琼斯唯一相对自由一些的时间。
上了几天课后，琼斯在一次下午放课后，终于忍不住去问刚才上课的一位老
师：「老师，请问一下蜜尔娜老师在哪可以找到她吗？我家有东西拜托她给我带
来。可惜我不知道怎么联系她。」
刚才上课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矮个老学究，主讲地系元素的修习，态度和蔼
可亲，一看就是比较好说话的主，所以琼斯选了他来问。
「蜜尔娜啊。如果是她的话，要找到可就比较难了。一般如果有事，她都会
直接找你。」老学究声音依旧平和。
「啊？为什么找她很难呢？」琼斯明显不甘心。
「呵呵，那丫头啊一直都是神出鬼没的，而且因为是空间系的，随便躲在一
个空间内，我们也找不到呀。」老学究笑眯眯的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琼斯嘴一撇，「那她在学校都不讲课吗？」
「她可不是任课老师哦。她只是辅导老师，最多只参与一下高年级学生的辅
导教习，而且都相对比较少，倒有大半时间未必在学校。因为空间系的特殊性，
很多时候主要是从事一些特殊的学校工作，嗯，因为空间系法师可是相当稀少的，
她自己除了修炼外，实际也挺忙的。」
「学校平时难道就没人联系得了她，那我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拿得到呀。」
琼斯非常的郁闷。
「学校当然能联系上啊，校长，教导主任，还有一些和她工作关系密切的老
师，是可以和她进行魔法传讯的。」老学究想了一想，说「我想也许是她太忙把
你的事给忘了。这样吧。你可以留个信给她，我顺路给你带到她办公室去。她如
果回来看见了，自然会联系你的。」
琼斯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于是就回到桌前，写了个纸条。无非有事想见蜜
尔娜阿姨之类，留下名，折好后，请老学究带了去。
一晃又是十余日过去，连续紧张的课程和学习也让琼斯有些吃不消，不光平
日里的玩闹淘气的性格收敛了不少，还将琼斯的作息时间彻底规律了下来。没有
良好的精神保障想在门格尔魔法学校立足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琼斯和同学们作息时间差不多一致。大致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进行自我
精神修炼一小时后，去洗漱吃饭，然后到教室准备八点开始的课程。直到中午十
一点后去吃午饭，放松一下。十二点一般在寝室休息一小时，下午一点半开始下
午的课。接着下午三点半放课后，是身体锻炼时间，有同学选择健身室健身，有
同学去格斗室练习格斗，还有跑步、游泳、打球各种锻炼方式，或单独一人，或
组团一起，各有有的爱好。整个学校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见这群孩子的嬉笑怒
骂和奔放热情。
晚上七点夜课主要是精神和魔力修炼，分成两个场所，一个是原来的教室，
所有班级一共只有一个老师巡场，帮助解答一些问题，一直到晚间九点结束，但
大多数学生会选择继续加练一小时再回去。另一个场所是魔力修炼室，一般有一
定的魔力运用后，即可到魔力修炼室进行进一步修炼提升。魔力修炼室是经过特
别处理过的专门训练的地方。这里不光环境更开阔，还加强了空间内的元素之力，
让魔力的修炼更加容易。而且有更安全的环境和保护措施，能将一些不熟练的魔
法新手魔法失控时的危害尽可能减到最小。
目前一些比较有天赋的同学，和一些本身家学就不错的同学，晚间基本都已
经泡在魔力修炼室里了。
琼斯经过十多天的学习和修炼后，很遗憾的只能轻微感觉到一点魔力的波动，
还必须在特别安静的场所下才行。完全无法进行任何实体化的显现和操控。在同
学间的进度来说，虽然不是最差的那种，但也明显说不上好。同寝室那个小胖子
彼得，都可以在指尖轻微的凝聚起一点点仿若实体的有形之气了。这也让琼斯略
有郁闷，暗下决心唯有更加努力，争取早日赶上，同时不无埋怨的想，为什么老
妈以前在家不教我点基础呢，现在和一些同学根本就不是一个起跑线上嘛。同时
另一个疑惑继续在脑中盘旋着，老妈，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魔法师呢？毕业了吗？
下午刚运动完毕，准备回寝室洗个澡，再休息一会儿，然后去吃了晚饭继续
去上夜课。这都是琼斯正常的作息流程。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刚转过一个角落，突然面前一闪，一个俏丽的身影已经
站在前面路中，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不是蜜尔娜又是谁。
「蜜尔娜阿姨，想死我了。」琼斯一个忍不住脱口而出。
「咦？有这么想我吗？」蜜尔娜还是穿着那身黑色的法师袍，微微有点诧异
的问道。接着又恢复了那副人见人爱的笑颜，「嗯，看来我的魅力是越来越好了，
这么小的孩子也对我一见倾心耶。」
琼斯虽然足够淘气大胆，眼前这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又确实足够吸引人，估
计很难有异性能在她面前从容不迫。但对方却是自己长辈，虽然琼斯对长辈这些
并无多少尊卑之感，但毕竟琼斯还有问题要问，也就尴尬一笑。「阿姨，我是想
问你些问题。」
蜜尔娜夸张的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道：「你原来找我是想问问题呀，难道学
校那些老师都解答不了吗？」接着把头轻轻一摆后，故作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难道是空间系的问题？嗯，如果是这个的话，也许我倒是能帮上点忙。你说说
看，遇到什么问题了？」
琼斯一呆，原本话到嘴边，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蜜尔娜却还在继续发挥着那无边的猜想乐趣：「唔对了琼斯，是感觉问题不
好表达吗？那你先说说大致领悟到空间系的哪一步了？」
「蜜尔娜阿姨，我……」琼斯头皮感觉有点发麻，感觉蜜尔娜阿姨和以前的
自己一样调皮，不要这样啊，我自己都决心改邪归正了啊。
「好了，不逗你玩儿了。」也许听到了琼斯的心声，蜜尔娜收起了调侃，别
有深意的望了琼斯一眼，「你是想问你妈的事吧？」
「嗯嗯。」琼斯赶忙点头，生怕蜜尔娜又改变主意，甚至嗖的一下，一个瞬
间移动又再也找不到人。「我其实就想问问，我妈，她，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魔法
师呀？还有她毕业没有呀？还有她为什么和我在平民区生活而没有去其他地方任
职呀？还有我父亲和母亲家人在哪啊……」
「停、停——，等一下。」蜜尔娜急忙挥手制止琼斯再说。「你把我当百科
全书了吧？这么多问题，也要一个个的来呀。」
「嗯那好，蜜尔娜阿姨能先告诉我点我妈的情况吗？」
「唔——你妈，当真什么都没告诉你吗？」蜜尔娜还略有疑惑的反问着。
「我以前都只知道我妈只是个魔法裁缝而已……其他，什么也没告诉过我，
也没教过我魔法。」琼斯真什么也不知道，三言两语就把家里老妈的情形交代了
一遍，想到自己家的事，结果却一大堆不清楚，还要找外人打听，神色不由得有
些落寞。
也许是看到的琼斯情绪不高，蜜尔娜声音非常柔和体贴：「这个呢——，我
和你妈其实是同学，也就是在这个学校认识的。」
蜜尔娜语速有些慢，似乎在斟酌着用词。「接着……当时两个半大孩子，因
为一些现在看来的小事，和一些相同的观念和理想，逐渐的，让我们在学校结成
了非常非常好的朋友，时常以姐妹相称。因为她比我大一点，所以我也经常叫她
姐姐。然后，我们都很顺利的毕业了。我呢，因为空间系魔法师非常稀缺，可以
说是抢手货也不为过，不过当时学校也很需要空间系的法师，校长和导师都很希
望我留下来了，于是我就一直留在了学校。」
蜜尔娜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有些迷茫，似乎是进入了回忆。
「你妈呢，也是非常的优秀，毕业的时候已经是风系的中级魔法师了。风系
很有些藏踪匿迹的术法，特别是飞行术中级就可以运用自如，这在主流七系里是
唯一一份。如果做得好，可以是最好的谍报人才。当时你妈呢，也放弃了不少其
他看起来不错的选择，而最后进入了帝国的谍报系统。」
一边为琼斯叙述着往事，蜜尔娜一边迈开了步子，随意的缓步走在石阶小路
上，琼斯默默的跟在侧后一点的距离。
「因为谍报系统属于保密工作，很多具体的东西当时是无法透露的，还经常
东奔西走，但我们还大致保持着联络。大概半年多后，我再次碰到你妈，是你妈
到学校来找我的，你妈告诉我要去前线军团，还说也许会分开许久，特地来和我
告别。」
「就这么一别，差不多就是三年多，中间一点音讯也无，仿佛都消失了一般。
当我再一次见到你妈的时候，你妈——」蜜尔娜又顿了一顿，似有几分无奈
的望了琼斯一眼。「是挺着微微翘起的肚子找上我的，那时，已经怀上你了。」
「啊！」琼斯忍不住暗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缘故，你妈的魔法能力几乎全失，虽然我感觉她体内其
实还有着充沛的魔力，但，就是不能再使用了。然后告诉我的事是，她已经辞去
了帝国的职务，斩断一切牵绊，今后将在一个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隐居，专心带
你长大。」
「啊老妈。」琼斯双眼迷茫，有些吃惊的微微喃道。
「我当然不理解，也不明白你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不住的问她，问
她这些年到底去了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孩子的父亲又是谁，但她都没有回答。
因为恐事涉帝国保密工作，我也不好多问。只好任她而去。这一去，又是十
多年。
中间再也没了你妈的音讯。直到不久前你妈才又一次找到了我，谈的，却是
你入学的事了。」蜜尔娜说到此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我爸到底是谁？」琼斯略微有点失望。
「哼，当然不知道，否则我还不去揍他个半死，把你们娘俩孤儿寡母的扔在
一边，自己却不闻不问，只顾自己风流快活，真不是个东西。」蜜尔娜义愤填膺
的说道。
琼斯拿到了蜜尔娜的答案，心里却并不快乐。根据蜜尔娜所说，老妈身上应
该还有不少秘密，特别是那怀上自己前的那关键几年，一定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可惜自己还是一点不知道。
「好啦。」蜜尔娜爱怜的摸了下琼斯的头。「虽然我不知道，但我也猜得出
你妈那几年的经历并不简单。你妈不告诉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的，你现在最重
要的就是努力的学习。你妈现在不说，一定是认为你还没有担起她这份过往的能
力。如果你今后有能力了，还怕你妈不告诉你吗？」
琼斯一想，觉得也对。至少老妈是毕业了的，而且一毕业就已经是优秀的中
级魔法师了啊。看来老妈的魔法天赋也不差呀。想到此处，琼斯心里又多了几分
信心。自己也得更加努力才行。
「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的。」琼斯重重的点了点头，「那么，蜜尔
娜阿姨，我今后有不懂的，可以向你请教吗？」
「当然可以啦。唔——如果是空间系魔法的话，除了我导师那老头，我就是
学校的不二人选了。」蜜尔娜笑嘻嘻的说着。
琼斯一脸沮丧，很显然空间系离他还很遥远。
蜜尔娜看了琼斯那样儿，收起了调侃的笑意，继续道：「不过，我也不是其
他就都一无所知哟，你如果有不方便问其他老师的，也可以来问我。另外生活上
有什么事，比如哪家小朋友欺负你呀，哪个老师给你穿小鞋呀，都可以告诉我，
阿姨给你报仇去。别象你妈妈，在外面被欺负了都不吱声。我可不喜欢不吱声的
孩子。阿姨，可不是好欺负的主，要不是你妈不说，远在天边我都要去把你爸抓
回来给你妈赎罪。」
琼斯听了鼻子一酸，似乎有点感动。正想说点什么：「嗯，嗯，我……」
「谁让你是蓓雷亚的孩子呢。你妈就算不说，我也不会放着你不管呀。」
「阿姨你真好！」琼斯由衷的说道。一瞬间，一种被爱护被关心的感觉已经
涌上心头。
「嗯，不过呢，」蜜尔娜似乎没看到琼斯的表情，话锋一转，「我很多时候
会出学校去办事，最近又要到五年级学生那儿去协助他们实习，你找我的话，我
可经常不一定在哦。所以呢，有的时候太急的事，可别刻意等我哦。」
琼斯一呆：「啊，不能有其他方式直接联系到你吗？」
「当然有呀。星罗传声石你有么？」蜜尔娜认认真真的说：「每次用一颗就
好了，很方便的。」
琼斯摇了摇头。
「那千里魔音术你会么？」蜜尔娜继续说道：「这个魔法只要掌握了技巧就
好，其实要求并不高。」
琼斯依然只好摇头。
「那么，心有灵犀佩也行的。虽然是异邦法器，需要特别炼制一下，但对我
来说，还不是什么问题。」蜜尔娜一脸的认真。
琼斯的头甩成了拨浪鼓，脸上摆满了杯具。
「呃，这个，那你有事还是先在我办公室留信吧。我看到自然会找你的哦。」
琼斯满脸沮丧，一下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感觉完全败了，只好可怜巴巴的望
着蜜尔娜。
看着琼斯的样子，蜜尔娜心里暗暗好笑，表情却完全不为所动。「放心吧，
我保证看到你的留信一定会尽快的。你现在刚进学校，一下离开家完全来到一个
陌生的地方，还不能回去，多少也许有点不适应环境，其实在学校你多适应一下，
就会发现，这学校真象你的家一样，甚至，因为有了更多可爱的朋友，亲切的老
师。今后你会感到比家更温暖，更快乐呢。」
蜜尔娜顿了一下，笑着说：「好了，琼斯，你如果没其他问题的话，阿姨可
要走了哦，我这次刚回来还没正式给学校报告呢。你看阿姨对你对好不好？一看
见信，直接就来找你了。」
「嗯嗯。」琼斯感觉都不会说话了，只再一次拼命点头。
「那么，平时要努力，也要快乐哦，拜拜！」
话音一落，瞬间蜜尔娜就又从琼斯眼前消失了。
「瞬间移动什么的，真是太万恶了！」琼斯暗自嘀咕着，因为连蜜尔娜阿姨
一个背影都看不到……
第五章噩耗
学校的课程安排整体还是非常紧张，虽然一年级的考试只是获得某位魔法神
明的认可，但实际要达到这个要求殊为不易。按以往留下的经验来看，你起码得
在某一类元素上有一定造诣，大致，能达到魔法学徒的顶峰能力，接近初级魔法
师的水准比较保险。
所以在第一学年里，不光要啃下魔法基础知识、巫术入门、冥想概论这些基
本必要课程外，起码你还得在某一方向的元素上重点努力。
而因为大多数同学实际上是无法进入下一个学年的，在这个问题上门格尔学
校虽然毫不妥协，但实际上在可能的情况下，学校还是尽可能会给学生的将来提
供一些帮助。所以，在其他魔法学校需要二、三学年才涉及的一些课程，在门格
尔魔法学校一年级时，就会提前涉及。也算为不能继续深入学习的同学，在第一
学年就已经打好一个相对更好的基础。
所以炼金、驯兽、召唤、制器、医疗、预测、诅咒、破解、净化这些课程的
基础，也一股脑的进入了课堂，让课时的安排非常紧张，每一课的信息量都
比较大。而这种紧张的课程安排背后，却又可能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即
你如果能熬过第一学年，在魔法理论上，相当于就已经领先了其他学校一大截，
你在后面的学年里，个人修炼和提升就有着更充裕的时间，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
门格尔魔法学校毕业的学生必然出众，也有其道理。
但这种教育法，有个前提就是生源质量本身就比其他学校优秀一筹。所以这
也是其他学校学不来的。
琼斯从小虽然守着个魔法师老妈，但居然从中没有捞到一点好处，魔法的家
学什么的想都不用想。这也让琼斯的学习上分外吃力。各种魔法理论不断灌入让
琼斯几欲抓狂，还得不断的通过冥想和感悟进行精神修炼，学习凝聚元素之力。
因为基础魔法的研究其实没有多少秘密，不存在太多的藏着掖着的独门技法，
学校的教育经过了上千年的积累完善，对新手可能出现的问题解决基本都是面面
俱到。所以除非是空间系魔法这种稀有魔法，琼斯确实也找不到太多必须让蜜尔
娜来解决答疑的。加上蜜尔娜平日里确实太过于神出鬼没，琼斯给她留了两次信，
基本都是过了好几天才见到人。于是琼斯也索性在没有重要事情的时候继续给蜜
尔娜留信了。倒是蜜尔娜时不时隔上一月附近，主动找琼斯见一面，问问琼斯的
情况和进度。
琼斯不再主动召唤蜜尔娜另一个原因，就是自己也看得出来蜜尔娜对自己的
进度是略有不满的，毕竟周围同学的进度大致都看得见，所以琼斯有种不敢正面
面对蜜尔娜的微妙心理。
蜜尔娜在琼斯不怎么召唤她后，倒是主动来见自己的次数更勤了些，大概也
希望尽可能多督促和检查一下琼斯的进度。但这种知识体系非常开放的情况下，
基本没有什么独门秘籍可以突飞猛进。现在琼斯的进步还是有的，但最大的问题
基本是时间不够，同一时间接受的信息太多，而魔法需要达到的要求又太高，所
以在有几分焦灼和担心之余，蜜尔娜也没有过多的办法。
春去秋来，一晃已是半年过去。
爱情帝国幅员辽阔，纵横三千里。爱情主城在中央偏南的位置，但因为北面
有连绵山脉阻止冷空气南侵，而来自南方的热暖空气在此盘旋，故而主城附近数
百里区域往往异常酷热。而冬天反而相对温和宜人。
酷热往往让附近生活的居民苦不堪言，居民的劳动力和积极性都受到较大的
打击，在正午后很多作坊都采取延迟做工、增加休息等方式保持正常运转。以往
琼斯在家时，平民区附近的店铺中午都时常看见暂时打烊休息。至于那些富人贵
族，只要时间充裕，都会到附近清凉爽利的地方避暑。
今年在门格尔魔法学校生活的琼斯却幸福了许多。因为位处山谷本就绿树成
荫，三面环山，山间更时有劲风吹过。而且地势也相对主城更高，加之还有山上
融化的雪水源源注入，整个夏季都让琼斯过得非常舒爽。
虽然学校没有正式的测试排名，但是平时各类集中组织训练还是有不少，旨
在方方面面提高学生的魔法能力。琼斯虽然足够努力，但自我估算了一下，约莫
只能排到中游偏下，如果没有意外，年末的定资质几乎将肯定被淘汰。琼斯为此
苦恼之极，感觉不光丢失了继续学习的机会，也浪费老妈辛苦为自己的积蓄，还
好像辜负了蜜尔娜阿姨那殷切的目光……
目前同级里优秀的同学已经能熟练释放出一些低级魔法了，而特别优秀的天
才，已能同时使用两种或两种以上初级魔法的也并非毛鳞凤角。琼斯大致是在两
个月前才开始能在指尖凝聚气有形之气。可惜没有感觉在哪一个系的元素特别敏
感，思虑再三，故而选择了和老妈一样的风系作为主修，希望有点遗传天赋。然
后两个月过去了，自己还是无法施展出任何一个简单的风系魔法。根据目前的进
度和别人的经验，大致应该还有三、四个月才行，琼斯都暗自揣测，自己是不是
在魔法天赋上遗传到了糟糕的父系，而关键是父系擅长什么自己也是完全不知道
呀。
今天下午放课后琼斯和往常一样，来到校园后山的一个风口，感受风的魅力
和召唤。在呼呼的风声里，比在静室更能增加自己对风元素的领悟和驾驭。学校
后山风口挺多，但练习风系的同学也是不少。所以四处都散落着风系的同学。经
常隔不多远，就可以看见有一位，或坐或立，无不认认真真，各自修行。
秋风习习，琼斯闭着眼睑，任风轻轻的拂过自己的面庞，站着一动不动。心
里却默念的咒语，让自身的风元素尽快的聚集。突然山下传来几句喊声，还似乎
是喊着自己。
琼斯略感意外，仔细一听，应该是同寝室彼得那小子的声音。琼斯练习风系
魔法后，特别是听觉上灵敏了不少，平时一些自己听不到的远处，在用心之下，
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彼得修习的是地系魔法。进度上一直比自己领先不少。已经能熟练施展一些
地系魔法。当然缩地术这种初级魔法中相对比较难的也还不会。离到自己这应该
还有一定时间。所以琼斯从容的调整了一下。
地系魔法偏厚重、雄浑，说起来倒是比较适合彼得那小子修炼。平日里随便
在那块山石或草坪一坐，就可以感受元素之力，确是简单方便。有时甚至就在寝
室楼下随地打坐，甚至有时都不是打坐了，而是睡在那里，也能练功，这种好事
让琼斯只有羡慕的份。
喊声还在继续，俗话说十个胖子八个懒，这种懒鬼没事绝对不会没事到后山
来找自己的。想到此处，估摸着现在彼得也应该到了能听到自己喊话的范围，琼
斯也应了一声，朝彼得奔去。
在快到山脚附近碰到了气喘吁吁的彼得。毕竟胖了一点，虽然已经秋天，但
一运动起来依然浑身是汗。
「琼斯，你家的传信，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第一时间马上交给你。教室里
找不到人，又送到了寝室，正好我在，知道你在这附近，就赶忙给你带来了。」
琼斯接过信，拆了一看，不过寥寥数字，看完立马脸色大变。两眼瞪得大大
的问：「彼得，是谁给你的？这，这是真的吗？」
「这肯定是真的啊，是驿站带来的加急件。还带了口信说一定要尽快给你。」
彼得见琼斯脸色不对，小心打探道：「什么事呀，这么急。」
「我妈病危，让我马上回去！」琼斯眉头一拧，抛下一句后立马就跑。
「喂喂，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啊。」彼得在后面叫道。
琼斯头也不回，「我现在就去请假。」
学校的请假制度是很严格的，没有特别是重要事件和理由是不可能准假的，
但父母的病危类的情况当然不在此例，不过也有时间限制，最多不超过三天。所
以那些家太远的，就算有假，也没法回去了。
琼斯家就在主城附近，当然不存在这个问题。琼斯立马去请了假。一路狂奔
而回。因为学校是全封闭式教育，除非在驿站赶上送信的驿车，或者正好有其他
人乘马车到此地，只能徒步到有人的地方才有马车可雇。现在天色已晚，不出意
外是等不到专门再来学校的马车了。琼斯只好缓下步子，合理分配着体力，向附
近最近的村落走去。
「老妈呀，你可以千万不能有事啊。我在世上可就你一个亲人了啊。」琼斯
嘴上默默的念着。
等琼斯回到家时，已经是后半夜时分。附近已经一片漆黑，周围居民早已入
睡，四周非常安静。琼斯远远的看见，自家屋里依然亮着灯火。琼斯咬着牙，加
快脚步，一下冲进了屋内。
「老妈，我回来了！」琼斯大声喊道。厅里没人，只孤零零的亮着一盏烛火。
琼斯一下又冲到老妈的卧室。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蜜尔娜。
蜜尔娜一身随意的便服，包裹起了她那身美好的曲线，脸上也没了以往的嬉
笑，神色冷冷清清，还略有几分倦意。看见琼斯闯了进来，也只微微对了下琼斯
的目光，旋即移开。只淡淡的说道：「你回来了。」
琼斯看着床上躺着的老妈，面容安详，头部以下盖在被子里，一动不动，最
为殊异之处，莫过于满头青丝，已经大半花白。琼斯见老妈对自己回来毫无反应，
心中已是一惊，生怕最不愿发生的事成为现实，一下扑到老妈身上，大声喊道：
「老妈，我回来了！你怎么样了，你儿子回来看你了。」
蜜尔娜不忍的声音缓缓的传了过来：「你妈，才刚走一会。」
「不，我不信！」琼斯完全无法接受，赶忙用手去试探老妈的鼻息，又急忙
伸手进去摸了摸妈妈的心脏位置。
鼻息全无。没有心跳，手感尤有体温，但明明在被子里，却明显感觉有些凉
了。
「不，老妈，你不能扔下我不管了啊！」琼斯眼泪已经忍不住涌出，声音里
也开始夹着几分呜咽。
「老妈我今后一定听话了，不淘气了。我现在在学校都乖乖的，一点也不调
皮，正在努力学习魔法。」
「老妈求您快醒过来啊！你一定是睡着了对不对？」
「老妈你以前不是说还等我长大能干后搬去主城吗？你怎么说话不算了呢？」
「老妈你不要吓我呀。求求你，我求求你快醒来啊。」
「老妈你快醒来，你叫我干什么我都愿意了。是不是我现在做得不够好，你
对我还有什么要求你说呀。」
……
蜜尔娜开始还试着劝说了几次，可惜毫不见效，琼斯只顾一人自哭自语，于
是索性让他一次都好好发泄了出来。也许是想到姐妹早逝，唯一留下的遗孤年岁
尚幼，十分可怜，也忍不住再次掉了几滴眼泪。
蜜尔娜看着琼斯发泄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原来琼斯一路
紧赶，本已十分疲惫，途中心情紧张，也不问可知。不料一回家骤逢大变，心理
起伏极大，一场哭闹后，全身精力仿佛都已用尽，竟然直接睡了过去。
秋夜里，天气已经渐凉，琼斯一身衣服又早湿透又干，干了又湿。如任由其
不理，恐怕少不得一场大病。蜜尔娜见琼斯已然睡熟，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抱
了琼斯，往邻房走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琼斯翻了个身坐了起起来，脑子里略有点昏沉，却是
在自己屋里。
琼斯低头一看，身上衣服早已大变，这不是平日在家所穿的么？琼斯略有迷
糊，起床下地，走到厅内，却空无一人。
琼斯略微忆起昨日之事，飞快的奔向老妈房间。老妈房间空空荡荡，略显凌
乱的被子尚未折叠。
老妈呢？蜜尔娜阿姨呢？昨日之事，突然间觉得如梦如幻，难道一切皆在梦
中？想到此处，琼斯心里蹦蹦直跳。快步在整个屋子里走了一大圈，每一步，似
乎都是一种不同的心境。
琼斯偏偏倒倒走出家门，估计已是日近正午时分。周围小巷街道一切如旧，
琼斯失魂落魄的走了起来，漫无目的，形如醉步，脑内纷乱之极，连熟人的招呼，
也一个未曾理会。
懵懵懂懂间，昨日下午晚间之事接连浮上心头，一会连贯清晰，一会模糊断
续，但无论如何，却一点也不象梦境。只是琼斯潜意识下一点也不接受，拒绝继
续向此处深思。
老妈，真的就这么离我而去了？一旦念及此处，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色彩，
琼斯十二年多的人生里，还未曾有过如此的失意，灰扑扑的天地似乎也不再是那
个天地，就连平日听来早已习惯的市井喧闹，此刻也仅如萤虫低语。
晕晕睡睡迷迷之间，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琼斯终于又走回屋内，就听一个
熟悉的女声惊呼着：「琼斯，你哪去了，让我好找。可吓死我了。」
琼斯抬眼一望，正是蜜尔娜。琼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阿姨。我就随便走
了走。」
蜜尔娜见琼斯两眼红红，也不知昨夜至今是哭了多久，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才好。正想寻个由头先安慰一下，却见琼斯又奔回了内屋，又慢慢的退了出来，
很显然并没有看到期待的身影。
琼斯又缓缓的来到蜜尔娜身前，昂起了头，一字一句的说：「我妈，是怎么
死的。」
蜜尔娜爱怜的目光轻柔的打量着琼斯，看见琼斯望着自己的眼神无比的坚毅，
自己在他的对视下，眼神似乎都有了几分闪烁。心下暗自琢磨，也不知现在他是
否已经接受了现实，于是试探性的说道：「这些事，本也是要告诉你，你，真的
准备好了吗？」
琼斯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到底怎么回事？求阿姨告诉我。」
老妈平日里并没看见有什么疾病隐患，按蜜尔娜告诉自己的，就算老妈毕业
后再无突破，也至少是中级魔法师这个层次了，那么老妈没可能在这个年纪就早
逝才对。而且……琼斯早已隐隐有过猜测，因为按蜜尔娜的说法，老妈可能根本
没有看起来那么老。以老妈上门格尔魔法学校年龄的极限来推测，也不可能超过
十五岁，至少琼斯自己这一届新生里，就没见到超过十五岁的学生。学制五年毕
业，毕业后应该没过多久，就是毫无音讯和蜜尔娜失去联系的三年，再然后就怀
了自己，而自己现在十三岁未满，怎么算，老妈也不可能超过四十岁才对。而且
中级以上的魔法师代谢本身就慢于常人，而眼前的蜜尔娜就是明证，别说四十，
简直是青春逼人，这相貌这身材，这娇嫩的皮肤和水嫩的脸蛋儿，说只有二十都
不会有几个人反对。这个问题只是以前没有深思，现今突发意外，越发可疑起来
……
「难道，老妈是用了什么透支生命的魔法？」琼斯现在对魔法并非一无所知，
也知道一些禁忌魔法或者是强行发动的高阶魔法，可能会以透支生命力作为代价。
蜜尔娜轻轻了咬了下下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招呼琼斯在一边坐下，自己
在屋里慢慢的踱了几步：「今年春天，你上学之前，你妈找上我的时候，告诉我，
估计，只有一年不到的生命力了。」说了此处，神色略有不忍的望了琼斯一眼。
「怎么可能……」琼斯强忍住眼泪，微微的嘟噜了一声，却没有再说，只静
静的听着蜜尔娜的下文。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了一些你妈在那时发生的事。」
' 那时' 自然是指的和蜜尔娜断了联系的三年，琼斯一听就明，也提起精神，
认真了起来。
「你妈说，当年她去了前线军团，不久，更直接被委派了去敌后的危险任务，
中间过程自然也是凶险之极，同时在那里，也遇到了你的父亲，同时，据你老妈
说，也因为如此，巧遇机缘之下，已经晋升成了高级魔法师。」
「呵——」琼斯稍微有点惊讶，老妈竟然是高级魔法师！而且按推算这才最
多二十岁左右啊。这不说前无古人，但在整个爱情帝国，也是毛鳞凤角的天才存
在啊。
「后来，因为变故，你妈遇到了一次极大的危机，正如你所说，被迫使用了
透支生命的究极魔法来化解危机。但是，正是因为这次魔法，却好像发生了意料
之外的偏差。」
究极魔法！只有大魔导师才能施展，而且都需要充分准备的究极魔法。老妈
以二十的年纪竟然施展了出来。老妈呀！你真是太厉害了！也太拼了些吧。你难
道不知道先躲一躲吗？
「按你老妈所说，当时按她的计算，大约是透支了二十年生命力。这对于寿
命随便可以达到几百岁的高级魔法师来说，应该根本不是太大的问题。」
蜜尔娜顿了一下，有些迷茫的继续说着：「但是，变故却在这之后出现了。
据你老妈说，施法之后，她感到生命力飞快的从自己身上流逝，这已经不再
是二十年的问题，感觉，几乎是要带走自己的全部……」
「啊！怎么会这样？」琼斯也忍不住问了起来。
蜜尔娜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你妈计算错误了呢？」说完摇了
摇头。这个说法，别说自己，估计上了半年理论的琼斯都不会相信，毕竟魔法现
在也是一门非常精细的学科，早已过了看天吃饭，能发不能收，能用不能控的时
代，现在的魔法学校在还未正式学习太多魔法前，就要求先学习计算，一个初级
魔法师，原则上都是具备非常强大的计算力的。不光本身魔力的控制，其他诸如
用材料的多少，需要的时间，代价是什么等，无不是精细计算得来。而且魔法师
的观察力，眼力，也是一流，因为魔法师对比武者，有天生需要吟唱的问题，如
果没有这些作为保证，估计会经常出现施放一个大魔法还没吟唱结束就被砍死的
搞笑场面。
果然琼斯根本不信：「不可能吧，我老妈可是高级魔法师了，这种基础问题
怎么可能搞错？」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反复问了你妈，后来你妈才说，可能有两个变数，可
能在预料之外。」
琼斯静静的听着，这次没有插话。
「第一是，你妈当年这个高级魔法师的境界，不全是自身修炼而得，而是因
为另有奇遇。」
蜜尔娜抛出的第一个可能，一下又让琼斯紧张了起来。如果老妈当年真实水
平实际是中级，而因为某种「奇遇」强提到了高级境界。那么，先不说平日里有
没有反噬作用这个问题。不过估计应该是没有的，否则老妈早就应该知道，而不
是事到临终，还只是得出一个「可能」的结论。但在一些透支生命的自愿交换、
平等契约类魔法的施放时，确实可能出现极大的误判！一是交换的另一方收取代
价的时候，对你那个「伪高级」可能并不认可，那么这样一来，你就成了越级施
展，付出的代价将更加巨大。二是中级魔法师和高级魔法师的寿命几乎是天壤之
别。不过，照蜜尔娜所说，老妈当年施放的可是究极魔法！如果真是中级魔法师，
就算把全身生命立马榨干，应该都是全无可能释放得出的。除非是合作施放，或
者复合施放？或者特殊场合？或者还有其他代价？琼斯脑子也开始糊了起来，毕
竟以自己的魔法水平，还不足以在这么纷乱的问题中一下理出真相。但至少，这
个可能是存在的。
「第二是，当时，你老妈已经怀上了你。」琼斯还未曾想明白，蜜尔娜第二
个可能已经抛了出来，说完，还深深望了琼斯一眼。
在怀孕情况下还要越级施展究极魔法这事的样本确实不够多。琼斯也不知道
这个到底有多大影响。一下愣住了。难道老妈是因为当时怀了我才出了意外的？
一想到此处，琼斯的眼泪突然止不住流了下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老妈在怀上了我还要去施展这个！」琼斯忍不住已经站
了起来，冲蜜尔娜问道。
「我也不清楚。」蜜尔娜苦笑着说，「你老妈，也没告诉我。」
「那我老爸呢？他难道也不管？」琼斯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你老妈也没说，不过经过我旁敲侧击了好几次，好像当时你老爸并不在身
边……」蜜尔娜虽然压低了自己的说话声音，却依然透露出了无边的遗憾。
「那个地方到底是哪里？我父亲，知道他在哪吗？还在世吗？」琼斯眼睛红
红的，显然正在压制着自己的无限悲伤。
「具体地方在哪，还有你爸的情况，你妈也没说。只知道，你妈任务去的地
方，是大夏！」
琼斯心里又是伤心，又是愤恨。这是什么样的老爸啊，放着自己的爱人不管
不顾，让老妈，甚至还有自己处于这么大的危险之中，而且被迫透支了自己的生
命……越想越是愤怒。直接叱道：「他真是个混蛋！我妈怎么看上了她！」
蜜尔娜没有说话，也微微撇了撇嘴，明显对琼斯的老爸也是多有不满。自己
姐妹如今状况，他哪里脱得了干系。
「那后来呢？」琼斯继续问道，声音似乎都有些嘶哑了。
蜜尔娜继续说着：「你老妈后来发现了这个问题后，诸方设法，皆不得其解。
只好为自己设置了个界限，停止了一切中级以上魔法的施放，把自身的魔力
都用来减慢生命的代谢，同时辞去了所有的事，隐居起来，希望能减缓生命的流
逝…
…」
老妈那偏老的容颜，隐居的原因，不能随意释放魔法的秘密似乎都有了完美
的解释，把一切都串联了起来，琼斯心里却并不轻松。一个内心深处的疑问又在
悄悄的升起——在大夏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未及多想。蜜尔娜的声音还未结束：「这次你老妈找上我，正是因为感觉生
命将尽，留下还未长大的你，准备让我帮忙照看着你。」
说到此处，蜜尔娜望着琼斯的眼光充满了柔和和期待：「因为我在门格尔魔
法学校，后来我和你妈商量之后，最后决定，让你也去那里入学，正好你年龄也
恰好能赶上……」
琼斯望着蜜尔娜，原来是这样吗？也许老妈让我去上学根本不是早有计划，
而是最近才决定的呀。怪不得老妈以前不光从没透出过半点端倪，更让现在自己
和那些有家学渊源的比拼上落后了许多。唉！想到此处，琼斯不由得再次暗叹。
「最近半年，若有时间，我也经常来看你妈，上个月起，你妈的身体，已经
明显不太行了。」说到此处，蜜尔娜情绪也略有波动，音调也有了明显的变化。
「你妈和我皆知她大限将近，我本想让你早些回来，让你们母子再相处一段
最后时光，然而，你妈拒绝了。」
「啊！为什么啊？」琼斯大是不解。
「你刚上学校，正是' 定资质' 的关键时期，你平日里的进度，我都一一告
诉了你妈。你妈如何不知现在是你学习的关键时期，岂能让你因为这个分心。直
到昨日早些时候，你妈神智尚存，都不许你回来。甚至按她原本的计划，估计你
都要年底定资质完成后，才能知道。」
「呜呜呜——老妈，我不要学了，我要你啊。」琼斯又忍不住低声抽泣。
蜜尔娜继续说道：「我见你妈大限将至，才写了信，希望你们母子能再见一
面，可惜，还是晚了些。」
「那我妈现在在哪？我想再看看她。」琼斯又抬头望着蜜尔娜，绝望着透露
着期待。
蜜尔娜苦笑了一下，「今天一大早已经送去神殿，牧师祈祷后，上午已经下
葬了。」
「为什么啊！我还要见见我妈！」琼斯有些发狂，冲上去一下抓住了蜜尔娜
的双手，大声的问道。
「因为，因为你妈不想让你看到她那个样子。」蜜尔娜淡淡的说道。「你妈，
因为生命的流逝，实际的容颜，比她平日里的样子，要老上许多。当她没有魔力
支撑后，将会变得异常的衰老……」
琼斯一愣，放开了蜜尔娜，又呜呜的低头伤心起来。
「所以，我尊重了你妈的意见。」蜜尔娜又轻轻的摸上了琼斯的头，「你妈
也不希望你太伤心，让一切都过去了好吗？」
一时之间，琼斯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感觉有无边的伤心和悲痛，却找不到
发泄之处，突然一下扑入蜜尔娜怀中，再一次大声的哭了起来。泪水，很快将蜜
尔娜的前胸衣衫透湿，饱满的轮廓隐约可见。而此刻的琼斯，却无意多想，唯一
的念头，只是单纯的把心中的悲恸全部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