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话、杀光英雄吧-１
「陛下，传来消息要禀报。」
瘦身材的男人跪着禀报。他看起来已年过六十，满头白发，一脸神经质的表
情，戴着单片眼镜。
正是深受国王信赖的宰相托斯肯。
「说出来吧。」
对面的是个穿着鲜艳的红色及膝长袍（ｇｏｗｎ）的粗壮男人，一头赤发已
有部分变白。他身高六尺半（约２ｍ），浑身健美的肌肉。
浓密的鬍鬚像火焰般长满双颊和下巴，彷似狮鬃毛垂到胸前。实际年纪已经
五十过半，看起来却像四十出头那么精力过人。
他就是大国格兰迪艾拉的国王——沃尔夫迪尔。塞乌兰。勒。艾拉。格兰迪
艾拉一世。
「是关於之前拿下菲古莉亚王国的『魔王奥尔』的事。」
「那种小国，只是不用介怀的事吧。」
沃尔夫不在意地移动棋子。不是跟人对局，而是在解排局（ｃｈｅｓｓｃｏ
ｍｐｏｓｉｔｉｏｎ）……所谓收拾残局的游戏。
「不……那是，有人回报看到优妮丝大人在当他的部下。」
「哈？」
沃尔夫没有停下手，继续走棋。
「那个泼辣的丫头，当日擅自离家出走原来去了那种地方啊。」
「请问要如何处理此事？」
沃尔夫停下来稍作考虑，然后把白棋的兵移到黑棋国王的斜前方。
「带她回来。」
黑棋的国王无处可逃。
「敢反抗的话杀了她也无妨。」
国王无其他选择地吃下兵，被沃尔夫用白棋的骑士击碎了。
「这片拉法尼斯大陆上共有大大小小的十二个国家。」
奥尔用白色墨水划出简单的地图方便说明，面前的成员跟平时差不多，莉露、
优妮丝、丝碧娜和艾莲坐在一起聆听。
不过这次还有玛莉，她一开始便没兴趣地趴在桌上。美奥也不起眼地坐在末
席。
「菲古莉亚王国……也罢，最近很多人改称它为魔之国或魔王国，它的位置
在这里。」
奥尔在地图近中央稍为偏向西方的地方划上一个细小的椭圆。
「南边是大国格兰迪艾拉。由英雄王沃尔夫统领着骑兵团，实力强大，可谓
大陆上的最强军力。
过往的领土没有那么广阔，但只用了一代的时间便相继吞并邻近的国家，变
得那么大。「
奥尔把地图的下半部划线围起。面积比菲古莉亚大接近１０倍。
「北边是宗教国家拉法尼斯，可称为这片大陆上的盟主。立国后已持续超过
一千年，当今的领导者是圣女梅莉亚。
他们宣称永远保持中立，不会对外开战，但被攻击时决不会容忍。
因此有几个国家被他们的反击消灭，连格兰迪艾拉亦不敢对其出手。「
奥尔围住地图的上半部，这样整片大陆几乎已全被划分。
「其中比较引人注目的国家有位於东边拥有龙骑士团的拉凡娜，以及白妖精
们的国家阿尔芙海姆。
其他国家佔地不多，而且不是邻近我们所以先搁下来。「
奥尔在空白地方补上几个椭圆，便拿开白墨水。
「不能惹的敌人是拉法尼斯。只要不攻击他们便不用担心被先攻击。
不过如果那边有意与我们为敌，亦不用客气去消灭他们便好。余下没什么要
说了。「
「可是以军力来说，不是格兰迪艾拉比较强大吗？」
奥尔点头认同优妮丝的话。
「论『军力』是那样。然而拉法尼斯的圣女不是自诩而得其称号，如字面那
样是神的使者，天使们的下人啊。
与拉法尼斯为敌即代表与上天为敌。「
「神不是在神代战争中死了吗？」
「对。不过只有神消失，那些可恶而让人忌惮的天使们仍在天上。跟我们恶
魔不会灭绝的道理一样。」
对莉露提出的问题，路根庄严地回答。
「说来路根经历过神魔战争呢……」
「嗯。只是身为下级参与其中，没什么作为。」
路根的能力那么高却只被称为『下级』正因为如此理由。
在几千年前，称为神代的年代，魔导王率领无数恶魔向天上的神宣战，那场
神魔战争结果没分出胜负。
路根在那时候只属於最低级的战力，称呼也被定下来直至今时今日。
「你知道与天为敌具体是什么情形吧。」
「简单来说不会发生把全部恶魔当成敌人的事。
想令神魔战争重现，亦不可能有那时的规模，不会有战斗到全灭上面那些傢
伙的情形啦。
靠现时的战力亦不足以跟他们一战呢。「
「嗯，那样的确不切实际。」
优妮丝表示赞同。即使她的实力惊人地高，面对两个路根那样的对手时，要
赢也会很吃力，对三个或以上时更力有不逮。
「因此我们当前的威胁是格兰迪艾拉。这边整合着几个地区，包括积极想挑
起战争的地方。
就算不向我们这边出手，对面也很可会攻过来。「
「父亲大人很喜欢战争所以……」
优妮丝搔着后脑说。
「我讨厌那样才离家出走，绝对不想成为战争的道具。
为了一己野心杀死无辜的人，苛待他们，建立殖民地等事，我完全不能接受。
「
优妮丝望着奥尔坚决地说。
「可是奥尔不同吧？奥尔取下其他地方时会照顾当地的人。
没有苛待他们或把他们当成奴隷，只是尽主人的责任管治。「
「啊。没错。」
奥尔理所当然地点头，不过他不是因为人道立场去那样做，只是不信任其他
人而已。
预先把可能叛乱的因素消除，扩张领土，为国民认真解决各种问题等，跟沃
尔夫彻底消灭敌国不同。
那样不止为了增加自国人民的数量，亦是不信任人类的奥尔，考虑到那样可
以降低叛乱发生的机会后作出的选择。
比起单一民族的国家，让不同民族融合拥护的国家更少发生叛乱。
「因此奥尔要阻止父亲大人的时候，我会不惜跟他一战啊。」
「就算要你亲手收拾至亲也不计较吗？」
奥尔的问题让优妮丝略为犹豫。
「我很想说对此已有所觉悟，可是……对不起，大概做不到。」
「那样吗。算了，不用勉强……」
「不是的。」
优妮丝摇头打断奥尔的话。
「纯粹是我的力量不足以打倒父亲大人，因为他比我强得多。」
第十四话、杀光英雄吧-２
英雄王沃尔夫迪尔，还有像是狼王、狮子王和赤髯王等其他名号，是这片大
陆上无人不识的伟大王者。
相传他曾把掳走公主的巨人一剑砍死，以一介年轻平民之身一路成为国王，
并且凭实力在短时间内扩张领土。
关於他斩妖除魔和扫平敌国的叙事诗多不胜数，由吟游诗人们在各地传诵。
其勇猛被同伴称为英雄，敌人则视他如死神般畏惧。
奥尔倒不是那么害怕沃尔夫。他认为对方的领土已过份扩张，战斗的时候跟
英雄的个人能力无关，胜负取决於军队和战术。
而且自古以来没有长生的英雄，多数人在二十多岁时已失去性命，只有少数
能活过三十岁。
沃尔夫年过五十，可谓稀有地长寿，不知还有多少年可活。
可能当事人也察觉到这点，近年来他已大幅减少出战，专心国家内政。只要
再等几年，他应该已不在世上吧。
有优妮丝相助甚至可能意外赢过他，尽管奥尔没打算在这方面赌一手，假如
事情发展成英雄被女儿杀死也算是一件奇谈。
更大的问题却是面对堪称大陆最强的骑兵团时要怎样应付。
对方的步兵和魔术兵已经不是菲古莉亚这边兵可比的级数，奥尔根本没人类
的士兵足以应战。
假若能胜过格兰迪艾拉，菲古莉亚便能成为大国。奥尔可用的力量包括地底
迷宫，以及从中取得的大量魔力。
只能选择用力量葬送敌人，让自己活下来。
奥尔冷静而慎重地慢慢设定计划，务求让地底迷宫扩张规模。
一星期之后，对方向他宣战。
「报告详情吧。」
王宫的大会议室中，大臣们并排在一起听奥尔下令。
「是。格兰迪艾拉正式向我们宣战。对方在陛下外出的时候派来使者，因此
由小人代为应对。
敌方提出在南部的帕兰修平原决战。「
军务大臣回答。
「然后呢？」
「请、请陛下明示？」
奥尔叫军务大臣继续说，让他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敌人的战力如何，现时在何处布阵？这边有多少士兵可以调动，预计以此
应战有多大胜算？
这些事就不会报告吗？「
「那……现在正派人调查。小人认为最要紧的是先向陛下报告。臣等齐集於
此听候陛下差遣。」
众人被奥尔锐利的眼神盯着，都吓得冷汗直流。所谓调查中即是没行动。
这个国家的军队过往是由卡斯统率，全听她指示行动。
奥尔现在才体会到大臣们多能无能，想当面对他们说：「去做点什么啊！」
「齐集於此？孤有叫你们这班不中用的蠢货过来吗？还什么也做不到！」
这道怒吼像要响遍地底似的，大臣们都害怕得抖动不已。
「给我听好！孤对你们的生死没兴趣，要中饱私囊或是饿死是你们的自由。
但是阻我去路就是另一回事。人民和士兵都要为我效命，不对敌人留手。
明白我的意思就速去进行口中的『调查』啊！「
「遵……遵命！」
众大臣连忙站起来行礼，匆匆离开会议室。
这个国家再如此腐败下去很快便会衰亡吧？怎样也好，虽然成为了国王，但
是奥尔不属於这个国家，没责任让国家兴盛起来。
奥尔放任现况不管，只要不是严重得威胁到奥尔的程度，随便让这个国家慢
慢走向灭亡吧。
现在它的作用只是提供物资给地底迷宫。
「哇哈哈哈哈，竟然说孤！」
「笑得太过了。」
莉露当着拉下脸的奥尔面前捧腹大笑。
「不是解释过了吗？这种方式比较容易表明立场让人理解。」
「可是，用孤这个自称……嘻嘻。」
「够了，快点报告吧！」
莉露一时间未能止笑，只能掩着嘴。奥尔催促她报告。
「明白明白。大约是这种形势。」
莉露把报告书交给奥尔，上面写着敌方的布阵和军力，包括可作战的魔物们
的数目，内容十分详细。
「太少了。」
奥尔看到敌方人数只有５０００，难掩惊讶之情。即使比这边的兵力多，却
不是足以压倒这边的数目。
格兰迪艾拉有意的话可调动１０倍兵力。
「少看我们吗？」
「可能吧。」
奥尔点头回应猜测着理由的莉露。
「哦，不会吧，真的是那样？」
莉露也不信自己提出的理由。
「老实说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那个，像是，派出少量士兵让对手大意，其实有伏兵那样。」
奥尔不是没考虑过这点，只是觉得可能性很低。
「通常是弱小的一方才会使用奇计或突袭取胜。成功时固然能格外得益，失
败时却损失惨重。
强大的格兰迪艾拉不用这样冒险，直接派出足够兵力，用力量压倒对手减少
伤害才合理。「
「唔，那么……因为行军要消耗大量粮食和金钱呢？他们想节省费用。」
莉露皱着眉尽自己的知慧想出一个答案。
「行军的确要花大量资金……可是相对来说，战争中越多人出战，便愈少人
越死。
你知道训练一个士兵要花多少时间和金钱吗？行军使费不足以相提并论……
「
「哼！淫魔怎可能知道这些事啊！」
莉露终於受不了的发火。奥尔最初便不对她有所期待，没想到这淫魔会在奇
怪的地方那么认真。
「好啦。假如对方真的看轻我们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使用其他计策也不用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奥尔掀开长袍咏唱咒文，他和莉露随即消失，回到地底迷宫。
第十四话、杀光英雄吧-３
士兵们大致上可分为五类。
人数最多的是步兵。拿着盾，使用长枪或剑攻击。负责抵挡敌人和突破对方
防线。
当中有机动力高但装备薄弱的轻步兵及一身重装备犹如铁壁的重步兵。
菲古莉亚这边多数是轻步兵，相反格兰迪艾拉的多数是重步兵。
第二多的是弓兵。步兵以防守为主，弓兵则负责进攻。
他们使用长弓、弩和十字弓等武器，在远距离射杀敌人。
长弓连射速度高但难於训练十兵使用，弩容易使用但不能连射，加上本身难
制作而易坏，所以难以组成大军。
第三多的是骑兵。在战场上引人触目，如何使用可谓决定胜负的关键。
他们的高机动力足以突破敌阵，把步兵撞飞，亦可轻易收拾弓兵和魔术兵。
然则马匹十分贵重，骑马的人才自然更珍贵。
其次是魔术兵。事实上魔术兵於战场可有可无，向来不受重视。
魔术不及弓箭的威力，射程不够远亦不能连继攻击。骑兵冲过来时只能受死。
魔术兵仅有的存在价值是攻城魔术和防禦敌人的攻城魔术，即是说魔术兵只
是用来应付对方的魔术兵。
最后的一类士兵……不会直接去战斗。
他们是负责输送粮食和武器的运输兵，以及负责治疗伤兵的医务兵和装建大
型兵器的工兵。
战争的过程大约是步兵守护着弓兵和魔术兵，让他们牵制和扰乱对方的骑兵。
然后双方的步兵互相压制伺机推进，消灭后面的弓兵。
宣战过后经过五天。奥尔亲自领军与格兰迪艾拉军在普兰修平原对峙。
防守方的奥尔军把步兵队一字排开，左右两侧稍为向对方突出摆成「鹤翼阵」。
优点是利於防守，步兵守护后方的弓兵和魔术兵，迎接对方突击以消灭对手。
对面的格兰迪艾拉军以过百人一组排成三角形摆出「鱼鳞阵」。跟鹤翼阵相
反，集中攻击一点务求突破敌阵。
格兰迪艾拉的骑兵队训练有素而且作战经验丰富，大概想一口气冲入敌阵中
央，讨伐敌人的大将速战速决吧。
如果一方的大将被杀，大约等於失去三成战斗力，士兵们也会因为失去指挥
而产生混乱不能作战。
「果然太少了……」
奥尔用魔术窥探敌人后喃喃自语。敌人有四百骑兵，分成二百人两队鱼鳞阵
形。
虽然比这边的不足一百人的骑兵多，但是比预想中少，当初猜测可能有一千。
「可是似乎不是少看我们的样子。」
艾莲单凭肉眼观察敌阵后说。
「对方巧妙地在我们的射程外列阵，魔术防壁也很厚实，我们的箭射不到他
们。」
「大概是分析过之前我们攻击菲古莉亚城的情报吧。」
「看来是那样。」
艾莲点头。虽然有乘在飞龙上发射箭雨的大招，但对手早知有此一着的话，
也不是不能防备。
胡乱使出可能连敌人的一半魔术兵也消灭不了。
「使用转移魔术去突袭敌人亦不可能，那边早已在全体阵形设下妨碍魔法阵。
对方的骑兵攻过来时，大概很快便会突破到我方背后。「
蛮人和食人魔不及马匹的速度，比起从后攻击骑兵它们只会先逃走。
「用我方的步兵挡下对方的骑兵不行吗？
那边有骑兵四百，这边有步兵一千六百，是他们的四倍……可以做到吧。「
「不可能，熟练程度相差太远了。」
跟以往不同，优妮丝这次特别紧张地说，奥尔冷静地回答。
「喔。」
「没有正常方法应付，但有奇计。」
优妮丝听到奥尔的话睁大眼。战争亦开始了。
格兰迪艾拉的骑兵队像箭般在平原上疾驰。连马匹也像骑士们那样装上盔甲，
却无损其行动力跑得一样快。
他们就像巨大的铁炮弹那样，不怕敌人的箭，在战场上长驱直进。
重视速度的骑兵队不採取迂回路线攻向侧边，只是直冲向敌阵。
菲古莉亚的士兵们虽然拿着盾和长枪严阵以待，但是都十分恐惧。
幼细的长枪会不会挡不住高速撞过来的铁块？这么薄的盾牌有用吗？
士兵们都产生会被骑兵践踏得粉碎的幻觉。
「不要慌张！」
后方的魔王这时候高声叫嚷。
「你们以为背后是由谁守护？是能使用过千魔术、操控过万魔物的魔王。
身穿盔甲拿着长枪的人类，还是地狱的恶魔更让人畏惧？「
本来是不可能传遍全阵的音量，这番话却响遍四周。
「好啦我的精兵啊，挺起胸膛、储好力量！把那些愚蠢的敌人撕裂吧！」
「噢噢啊啊啊！！」
士兵们齐心一呼。所有恐惧都一扫而空，变成满满的杀意和疯狂。
他们目露凶光提起长枪，睁着格兰迪艾拉的骑兵。
「噢啊啊！」
「为什么连你也受影响啊！」
奥尔拍了优妮丝的后脑一下。
「咦、咦？」
优妮丝不解地眨着眼环顾四方。
「刚才我向士兵们施下狂战士魔术，让他们不再害怕的战意高昂起来，不过
相对地会变得疏於防守。」
「好，是时候了。『动手，丝碧娜！』」
奥尔用魔术对留在迷宫的丝碧娜下指示。轰隆一声，战场上的半数骑兵被沙
尘遮掩。
「好机会！你们快过去包围敌人！」
奥尔一声令下，步兵们全冲过去攻击前方的骑兵。
可是对手也非泛泛之辈，很快便从突然遇上沙尘的惊讶中回复过来，安抚好
马匹反击步兵。
能如此做的只有一半骑兵。
「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其实是地底迷宫第一大层的延伸，地精们在下面挖好大洞招呼他们。」
对手的鱼鳞阵有半数骑兵落入穴中，很多重装备的骑兵跌死或受重伤。
即使部分人仍能活动，难免成为地底迷宫的魔物的食物。他们在狭窄的地底
根本没法发挥实力。
留在战场的骑兵尝试突破步兵阵，却从后被夹击。
「既然连着地底迷宫，当然可以设下伏兵。骑兵失去速度优势时，靠步兵便
可以轻易收拾他们，花不了多少时间……」
不怕死的步兵队已阻止骑士前进，漆黑的地狱犬乘机在敌人背后偷袭。
公牛那么大的猎犬喷出火焰烧焦对方的铁甲，并咬着马匹的咽喉扯下防具。
本来魔兽的咆哮会让全部人失去斗志，可是施下狂战士魔术的步兵不受限，
继续攻击骑兵。
「杀死然后吃掉他们！」
前有步兵，后有魔兽，骑兵们的形势十分危急。
第十四话、杀光英雄吧-４
谁人看到这个形势也会觉得格兰迪艾拉骑兵的性命有如风中残烛。
要应付菲古莉亚的步兵，后面的退路又被洞穴阻断。
他们惟有突破步兵阵才有生路，对面虽是一班弱兵，但是特别强化了中央，
不容易攻破厚厚的敌阵。
骑兵队要靠后方的步兵支援才可以得救，可是距离本阵太远，后方来不及赶
上。奥尔这时候却感到不对劲。
敌军应该不是由沃尔夫统领，步兵队亦没可能那么快过来过救援。
然而身为精锐的格兰迪艾拉军的指挥官，不可能不济得就此败阵。
我军的伤亡少得令人在意。就算敌人中了陷阱，能冲过来的都是精锐骑兵，
实力高於我方士兵，所以交给优妮丝负责应付。
可是现在只见骑兵在战场上左右游走，不见他们挥舞长枪。
「丝碧娜，快调查骑兵的屍体！」
奥尔用魔术通知在地底迷宫第一层待命的丝碧娜，不一会便听到她以少有的
慌张声音回覆：
「师父大人！是人偶！掉下来那些不是骑兵……只是涂上银色的人偶！」
「全军撤退！」
奥尔下令的同时，步兵们相继倒下。不是箭也不是魔术，他们被什么飞行武
器打倒了。
「发生什么事！」
「主公殿下，是投石器（ｓｌｉｎｇ），对面用投石器投石过来。」
艾莲脸色一沉报告现状。投石器是皮制的原始武器，把石头放在器具上，利
用离心力把它抛投出去。
「投石器？这边的魔术连弓箭也可以挡下，怎会被打到，而且是这种距离…
…」
奥尔说着便透过拥抱艾莲取得魔力。空间慢慢扭曲，以奥尔为中心像波纹般
扩散开。
这是一种调查魔术，使用魔力来知道波纹范围内任何事物。
「那是……铅！」
奥尔咬牙切齿地说。调查结果是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和物。
『任何』意味着全部，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带有魔力，惟一例外的只有
『铅』。
那是人称被神舍弃的铁那样的金属，不含魔力，亦不受魔力影响。铅制的弹
丸不能用魔术防禦.
假如对方用的是箭尾用铅制作的箭，箭身应该会被魔术挡下。
然而铅块完全不受魔术影响，比石块更重更大威力。身穿铁甲的人亦会被轻
易击倒。
敌方的骑兵队追击撤退的步兵，看来对方不全是人偶，大约有一成是真正的
骑兵，负责控制载着人偶的马匹。
最令奥尔吃惊的是那些骑兵和马匹的熟练度，以及甘愿成为弃子的胆量。
奥尔的奇计虽然能打击对手，但对手亦不是没想到他可能那样做。因此对方
才会将计就计取得成功。
「太离谱了……牺牲那些骑兵来换取胜利吗？」
这样下去我方的步兵可能被全灭。熟炼度已不及敌人，还可能损失那么多士
兵，打击太大了。
不可以让情况恶化下去，要减少伤害。
「『美奥，行动吧！』」
奥尔用魔术向美奥下令。不久之后，战场的上空出现一片黑影。
那是飞龙、幻鸟（波斯语：ｒｏｋｈ/ ｒｕｃ英语：ｒｏｃ）和狮鹫等擅长
飞行的大型魔兽。它们用脚抓着大石。
弓箭和普通的投石容易被魔术挡下，不过质量大的岩石则不同，难以抵挡。
接连掉下的大石落在敌人那里击溃前线部队。
「骑兵队立刻突击！」
奥尔命令一直待机的骑兵队出击。魔兽投下的大石有部分不是丢向敌人，而
是遮住洞口。
在那里形成像桥那样的路，让骑兵队在上面通过冲向敌方的步兵。
投石器这种原始武器，虽然威力不下於弓箭而且射得更远，但有两个缺点。
第一是很难使用，如果士兵没经过比弓箭长很多时间的严格训练便不能使用。
第二是不能连射。即使比弩好一点，也要花不少时间发射。
因此负责投石器的士兵的剑术通常不及其他人，也没有对付高速前进的骑兵
的手段。
这边的一百骑兵应该可以迅速收拾他们，之后再攻击后面的弓兵和魔术兵。
只要让敌人失去守护后方的步兵队。本来便没人数优势的敌方骑兵也不足惧，
这边的步兵和魔兽会解决他们……
看来大局已定。奥尔发现敌军开始撤退不禁松一口气，在阵中的椅子坐下。
不能说是压倒性胜利。利用魔兽在空中投石攻击是奥尔的秘密武器。
不论攻城或守城，不用冒风险便能大大打击敌人。可是这种战术只能用一次，
因为对手见识过后不难想出对策。
没法避免被对手洞悉战术想出对策。格兰迪艾拉既然以称霸为目标，将来仍
会跟菲古莉亚交战。
为此奥尔已调查过沃尔夫王的事。
勇猛果断的沃尔夫王的战斗方式单纯的爽快。他很少使用伏兵或智谋，总是
一马当先站在阵前，凭惊人的武力打倒敌人。
这次他却不亲自上阵，交给部下指挥作战，使出珍惜战力的做法，想以计谋
取胜。
那样跟沃尔夫的作风大相径庭，实在难以理解。
奥尔专心思考时，传来响亮的爆炸声。
「怎么了？」
奥尔望向声音的来源，前线那边有几个士兵随着爆炸飞上半空。
「啊……是『爆裂』的魔术吗？魔术兵快来应对，用对魔防禦魔术！」
「已经使用了！但、那不是魔术攻击！」
传令兵发出惨叫。
魔术是魔力的产物，就算威力再强只要用相当的魔力干涉便可以抵消。
那便是对魔防禦魔术。相反不是以魔力作出的攻击便没法用魔术防禦. 道理
等同虽然可以用高超的剑术挡下魔术，却不能把钝器的攻击化为无形那样。
「不是魔术？不要乱说，敌人没使用大型兵器，怎能把人撞上天空……」
「那是『剑戟』啊……」
优妮丝僵硬地说，打断奥尔的怒吼。
「剑戟……即是用剑术，把人冲击得飞上天？」
这种事连有强大怪力的食人魔或巨人也做不到，怎可能由人类做到。根本是
人类能力以外的惊人创举。
「没想到会这么快现身……」
优妮丝声音颤抖。
「兄长大人……」
第十四话、杀光英雄吧-５
『铅之英雄』札伊托列特。人称以一抵万，亿人莫敌，是英雄王沃尔夫之子。
论实力没人比得上他，却很少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不像父亲那魔好战，主要负责在边境地区收拾怪物和镇压内乱。
因为身受『铅之诅咒』，所以魔术对他没效果，相对来说也不能使用魔术。
不怕魔术这点好像很方便，却意外地麻烦。
不止攻击魔术，连回复魔术也无效，因此受伤时不能用魔术或秘药治疗，在
战场上不能用传话魔术听取情报。
附有多大奇蹟的名剑拿在他身上只是铁块，神之祝福也对他无效。
这个诅咒是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为了斩断和否定魔术带来的懦弱和惰性。
多么憨厚而直率的想法，他比父王的武功更高强，却不为人知地留在边境战
斗。
两军各自收兵，奥尔的士兵们固守阵地，抵禦缓缓进逼的札伊托列特。
投入全部兵力或会有胜机，但是一定有很多人伤亡，赢一场战斗却失去未来。
奥尔选择对付敌人精英中的精英。
札伊托列特身高七尺（约２１０ｃｍ），堂堂一个大丈夫。
他轻易拿起剑刄跟他的身高相若比大剑更大的剑，装备十分厚重的胸甲和护
手，脚上也有相称的护具。
他的手臂粗得像树干，威严的相貌不像优妮丝，只有赤发绿眼跟妹妹相同。
「你这傢伙就是魔王奥尔吗？」
札伊托列特往下打量着奥尔，以低沉的声音说。没抑扬顿挫的话缺乏感情。
「怎样也好。你就是铅之英雄札伊托列特吧，跟传闻一样豪迈啊。」
札伊托列特没表情地点头回应奥尔。
「没错。我的名字是札伊托列特。利云。勒。艾拉。格兰迪艾拉。我的妹妹
似乎让你关照了。」
札伊托列特不在意地说出真名，再望向优妮丝。她拿剑戒备，盯着札伊托列
特。
奥尔尝试利用他的真名施咒，完全没效果。似乎真的什么魔术也没用。
「跟我回去吧，优妮丝。」
札伊托列特的话让优妮丝举剑指着他。
「兄长大人……我不能认同父亲大人的做法，异国的民族也是人，不能对…
…」
「优妮丝。」
札伊托列特不让恳切发言的优妮丝说下去。
「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我收到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带你回去』。你不愿
意接受时便用武力带你回去。」
「怎可以不顾我的意愿啊！！」
优妮丝伸手发出爆焰。札伊托列特只是稍为瞇眼没有回避。火焰碰到他的身
体但没造成任何伤害，随即消失了。
优妮丝趁火焰他分神的一刻走到他视线的死角。那不是常人视力可追及的速
度，优妮丝一剑砍向他的肩膀。
优妮丝的剑「锵」的一声被弹开，札伊托列特没移步，只是用护手接下她一
剑。
「仍然依赖那么儿戏的技巧吗？魔术这种所谓魔的技巧，只能欺骗世界让其
扭曲。
不是对你说过很多次，那只是卖弄小聪明。「
札伊托列特举起巨大的剑说。
「见识一下何谓真正的力量吧。」
札伊托列特挥剑劈下，纯粹以破坏力强大的冲击造成旋涡撕开空间。
挥出铁块的力量分开大地，裂痕直至远方才停下。
优妮丝困难地避开这招，如果直接被打中，剑还是盔甲都会一刀两断。
不过她没有因而退缩，像风那么灵巧，使出在天空中舞动般的多发剑招，从
不同方向攻击对手。
札伊托列特却不做多余动作，看穿虚招挡下攻击。
这么厉害的攻守远超凡人级数，优妮丝认真时快得让奥尔和艾莲也看不清。
另一边的札伊托列特相对动得很慢，让优妮丝打中却是另一次元的话题。
他缺乏速度但要用力量弹开快速攻击，必须最低限度能预判对手的行动，再
作出反应，因此才会有所迟缓。
艾莲想用箭支援优妮丝但没法找到机会。
能一骑当千的黑妖精，面对英雄之间的战斗时，仍然不足以插手其中。
一直处於守势的札伊托列特忽然转守为攻，朝优妮丝的左手出剑。
札伊托列特的大剑划破优妮丝的左手让她喷血，优妮丝的剑只能在他的胸口
留下浅浅的血痕。
一方趁着对手攻击的空隙作出反击，结果双方都命中，而两人的伤势明显有
别，全因体格相差太远了。
矮小的优妮丝只稍高於奥尔的胸口，札伊托列特高大得像要飞上天。
而且轻身的单手剑不可能及得上重型大剑，造成的伤口深浅一目了然。
「吓、哈……！」
全身染血的优妮丝垂着肩用力呼吸。
「放弃吧。你不可能胜过我。」
札伊托列特平静地说。虽然他身上有很多伤口，但都很浅几乎不出血，跟优
妮丝完全不同。
「可能如你所言，不过二对一呢？」
奥尔用魔术治好优妮丝的伤。和在菲古莉亚城那时不同，眼前只有一个敌人，
他仍然有很多魔力可用。
「真无聊。你以为那样便可以赢吗？」
札伊托列特一剑砍下，奥尔不能回避，身体立刻分成两段，变回本来的木头
替身。
「说了魔术只是儿戏，凭这种把戏便想赢我……」
「那么，这样又如何？」
奥尔不等札伊托列特说完便再次现身，札伊托列特不回答便直接挥剑。
优妮丝看准机会冲前出剑，札伊托列特想扭身避开但来不及，被她的剑砍中
流血。
「攻击我等同为优妮丝制造出手时机，攻击优妮丝后我会用魔术治疗她。」
札伊托列特止住伤口跟优妮丝拉开距离，奥尔随即在他背后出现。
「可能真的是儿戏手法吧，不过你可以攻破它取胜吗？」
奥尔在从另一个方向出现，那不是幻影。札伊托列特可以分辨出幻影，无论
什么魔术也对他无效。
那些全是替身，既是奥尔也不是奥尔。只要在奥尔视线范围中，便可以操纵
複数替身。
「好了，来比试吧。看看是你先用尽气力还是我的替身先被全灭。」
奥尔不怀好意地笑着。
第十四话、杀光英雄吧-６
「好吧。」
札伊托列特叹气地把大剑插入地面。
英雄间的战斗由於奥尔的介入似乎令优妮丝佔优。
战场上的人都那样想时。
「就让你们看看我真正的实力。」
札伊托列特笑得像野兽那样说。
下一刻优妮丝已被抓住，身体不断往地上敲打，冲击造成小型坑洞（ｃｒａ
ｔｅｒ），撞起泥土四处飞散。
「啊啊啊！！」
札伊托列特狂叫起来，单手握着优妮丝双脚像挥鞭子似的，多次把她往地面
抽击。
此举让大地裂开尘土飞扬，岩石混着血弹走。
「怎会……」
奥尔在过程中连手指头也动不了。不是因为太恐惧或吓呆了，只是对方的速
度太快所以无能为力。
札伊托列特比优妮丝刚才还要快很多。
「英雄是会让这个世界下跪，从而征服它的人。」
札伊托列特不管头破血流双手低垂，毫无反应像死了的优妮丝，迳自开口。
「靠骗人手段掠夺的魔术在本质上已经不能相提并论。不过你们能让我认真
起来这件事也值得称讚。」
大剑其实是札伊托列特给自己的枷锁。
他使用重型武器代表只发挥不超过它重量的力量。
装备坚硬武器代表限制自己只用那种硬度的力量。
他的双拳比半调子的魔剑强得多，那才是他最强的武器。
「我会让你们带着称讚的话没痛苦地上路。」
札伊托列特向着奥尔等人踏前一步，却被优妮丝染血的手拉住他的脚。
「不……要……」
「竟然还有意识，不愧是我的妹妹。」
札伊托列特甩开她的手把她猛力搁在地上。
「不……让你……杀。」
优妮丝出尽全力紧抱他的脚。札伊托列特初次歪着脸露出责怪的表情。
「英雄的本性让你不安於轻松死去吗？」
再攻击优妮丝肯定会杀死她，可是相信她到死也不会放手吧。
虽然父王说过不服从便杀死她，但是最好当然是能带她活着回去。札伊托列
特咂嘴并瞪着奥尔。
「暂时不取你这傢伙的命。好好享受短暂的余生吧。」
札伊托列特背起优妮丝和大剑，跟过来时一样逍遥地离开战场。
结果奥尔这边损失了三百士兵，敌人则失去一千五百人。
初次交锋本来在数字上是场大胜利，但是代价太大了。
「输了吗？」
国王以毫不愉快的声音发问。
「果然如预期相同有伏兵，可是落穴陷阱和高空投石出乎意料之外。从结果
来说是我方战败。」
札伊托列特跪着报告。
这次战斗採用了不像沃尔夫作风的智谋作战，要说比喻就是「让子棋」。
沃尔夫原本只要用全力出击便可以轻易击溃奥尔，却用了不擅长的计略，只
为了证明以这样的武器也可以发挥全力。尽管程度有所不同，两父子的性格可算
很相似。
不过沃尔夫很久没试过败阵，算来已有数年。他饶富兴味地问儿子。
「你跟魔王见面后对他评价如何？」
「只是个小人物……不足以成为国王陛下的对手。」
札伊托列特没犹豫地回答，沃尔夫低吟一声。
「跟之前调查到的情报吻合，他没多少战斗力。虽有智谋会用计，仍及不上
卡斯那女人。」
「魔物军队又怎样？」
「比菲古莉亚那些没用的士兵强，有点威胁。可是跟我们的军队正面交锋仍
不是对手。」
听到札伊托列特如此回答，沃尔夫露出明显失去兴趣的表情。
「现在正替优妮丝治疗和解咒。」
「是吗？」
沃尔夫似乎对此没什么兴趣地回应。
「等她醒了就叫她去讨伐魔王吧。」
听到沃尔夫这句话，札伊托列特抬头望向身兼父亲和国王的脸。
「如果到时候还是帮着魔王的话，就动手杀了她。」
国王面不改容地下命令，就像牧场主人叫人屠宰家畜那样自然。
「可是……」
「你应该很清楚英雄是怎样的人物吧。」
沃尔夫仅是歪着脸没感情地说，以威严的态度打断一向不多言的札伊托列特。
「不要因为其他人的生死这种小事而动摇。就算你比我的能力更高，也可能
因为想法太天真而丢掉性命啊！」
「铭记於心。」
尽管札伊托列特因父王的话而苦恼，仍接下命令离开国王的房间。
他在王宫中大步前进，来到优妮丝的房间打开门。
「兄长大人。」
全身包紮着绷带的优妮丝挺起上半身在床上坐起来。
对不起，身体怎样？没问题吗？
札伊托列特没说出这些心底话，只是询问一旁的宰相。
「解咒的事进行顺利吗？」
「是的。没有任何阻滞。似乎曾被施下奇怪的暗示，不过我们已解开了。」
宰相托斯肯恭敬地低头。
「优妮丝，你的命令下来了。」
札伊托列特以没感情的声音告诉妹妹。
「速去讨伐魔王奥尔！」
「谨遵命令行动。」
「不能完成任务的话，我便会砍下你的头。」
「明白。」
「就这样。」
看到优妮丝颔首，札伊托列特便转身离开。
「公主殿下……札伊托列特殿下只是……」
「不要紧啦，托斯肯。」
宰相担心地说，优妮丝对他露出微笑。
「我总算弄清楚了，英雄是怎样的存在。
由於解开了催眠暗示，所以我的头脑变得很清醒。「
优妮丝紧握拳头，解开咒术的这刻才能真正了解，奥尔之前是怎样看待她的。
「这种伤只要三天便治好了。所以是时候去做个了断啦。」
「祝武运昌隆……」
托斯肯只能为她祝福。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妻子希露达微笑着接过札伊托列特脱下来的外套和剑带。
「你看来很累呢。」
「嗯。」
札伊托列特坐在沙发上闭起眼。他不能实现为亲爱的妹妹出生入死，听她为
此用温柔的叫声呼唤自己的愿望。
他感到很后悔，可是身为英雄的命运不能改变，这就是他们这种人的宿命。
希露达不问因由，只是抱着札伊托列特的头。她是个不懂剑术和魔术的平凡
女人，不过札伊托列特因为有她相随才能治癒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优妮丝会去杀了奥尔，然后凯旋归来。
虽然比不上自己，优妮丝也是个英雄，不可能输给区区一个投机取巧的魔术
师。
札伊托列特伸手抱着妻子，但是内心的不安难以消除。
第十四话、杀光英雄吧-７
「出来迎接我吗，奥尔。」
奥尔在离开地底迷宫的入口不远，森林中树木不多的地方等候优妮丝。
奥尔身边只有莉露和丝碧娜，不过优妮丝凭直觉知道林中应该埋伏着伏兵。
世上大概没人能看破隐身於树木阴影的黑妖精们吧？
「特意送信约我出来，正常不会发生这种事吧？」
奥尔取出怀中的信，用魔术在手中生出一把火迅速烧光它。
那封信之前混在村庄的贡品中呈上。简单的内容叫他带莉露和丝碧娜来这里。
「我说不想跟你战斗，你会相信吗？」
「嗯，相信。」
奥尔点头回应优妮丝的问题，这么果断的答覆反而让优妮丝吃惊。
「你没在这里杀死我的意思吧。你也应该知道我这身体只是替身，当然莉露
和丝碧娜也一样。
假装仍是我们的同伴混入地底迷宫，然后找机会杀我才是最好的方法嘛。「
「喔，是那样吧。」
优妮丝不觉苦笑。果然奥尔比自己想得更透彻。直性子的她想不出这种方法。
「之前只是隐约察觉到……弄清楚是解开咒术的暗示之后的事。
奥尔有很多事瞒着我，我知道着却下意识地没过问。在飞龙的背上那时候，
你好像要把我推下去吧。「
优妮丝背向奥尔地说。即使那样做她也没露出任何破绽。奥尔等人有什么行
动时，她凭感觉便知道，闭上眼也可以避开。
因此她在菲古莉亚城时理所当然的能察觉出奥尔的不轨企图。
「要说奥尔不信任其他人，却不讨厌人类呢。」
优妮丝转身回来唐突地说。
「有很多人都不信任别人，我至今打倒的邪恶魔术师中也有不少这种人。
曾被人背叛、诋毁、丢石头等等，或者憎恨世界和人类，想全部一起灭亡。
他们会毫不在地把抓到的人当成奴隶劳役至死。那些都是普通的邪恶魔术师，
但奥尔跟他们不同。「
「你给我的评价过高了……你口中那些人只是头脑不够好。
使役奴隷时，不可以让他们全部时间都做苦工，要适当地优待他们，才会有
更高工作效率。只是那样吧。「
「嗯。这大概也是你的本意吧，不过奥尔果然不是讨厌人类啦。
你不会刻意虐待其他人，以别人的痛苦为乐。「
英雄盯着魔王的眼，好像要看透他的内心。
「呐，为什么你不肯信任别人呢？不管是人类、魔物、部下还是同伴——甚
至是自己。」
「你究竟想说什么？」
奥尔不敌优妮丝的笑容而低语。跟她一直以来站在他身旁时相同的笑容。
「我只想知道，什么经历让奥尔变成现在这样，我喜欢的人的过去啊。」
她坦率地说。
「告诉我，奥尔。你是应该被讨伐的邪恶，还是值得让人效命的国王呢？
我……身为深爱着你的人，很想知道答案。「
「优妮丝……」
莉露不禁叫出她的名字。优妮丝正是因为想莉露和丝碧娜也听到，才在信中
要求奥尔带她们一起过来。
「不怕我会说出假话吗？可能是刻意骗你眼泪的故事呢？」
「我会自行判断真假。况且你没必要事先说这些话来提醒我吧。」
优妮丝的回答让奥尔叹息。
「好吧。艾莲，先退下。」
「了解。」
不知何方传来回答，藏身黑暗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奥尔不放心地用魔术调查她的位置，确认没其他人在再开始说：
「那是……单纯的事实。世上常有的无聊事，自然的发展。不是什么可怜小
孩或者内心受挫折受伤的故事。
犹如石头在滑坡上滚落，水从高处向低流的简单道理。「
奥尔先说了一番开场白。
「大约７０年前，有个叫普拉艾迪的小国家，现在已不复存在。
当时普拉艾迪正跟菲古莉亚激烈地交战，我的家人因这场战争而亡，只能在
街头行乞。
拉兹拾我回去收养……她是教我魔术的师父。
她给了我一切。包括知识、教养、家事、魔术、家庭温暖和爱情。
那是亲情那种家人之间的爱，亦是男女之间的爱……全部。
所以她可谓我的母亲、姐姐、亲友，亦是我的恋人。
喂，莉露，你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看到莉露呆然张开口不懂说话，奥尔拉下脸。
「呃、喔、对，对不起。我没想过奥尔竟会说出爱的话题……」
「啰唆，给我闭嘴听下去！」
奥尔发觉不像自己一贯作风，假咳几下继续说。
「拉兹做着开发兵器的事，她使用施加效果的魔术的技术无人能及，在那方
面是个天才。
她制作的兵器曾消灭过千士兵，小国普拉艾迪全靠那样才能跟菲古莉亚对抗。
可是她在收养我之后改变了。
我不知道她怎样看待我这个战争孤儿。老实说我没从有憎恨过她，也没有想
过要她停止制作兵器。
然而拉兹停止了所有开发兵器的工作，变成国家的敌人。
那样令普拉艾迪陷入绝境，於是他们开始怀疑拉兹私通菲古莉亚。「
奥尔说到这里停下来。
之前听卡斯依报告书直说到这部分为止仍能保持冷静，接下来的内容却让他
不能自制的十分激动。
因此这次他先整理好呼吸再继续说。
「普拉艾迪的士兵包围了我们住的塔，我们束手无策只能等死。
拉兹用咒术对我下了那道命令：『把我的人头交给那些士兵，保住你的性命！』
我只能照做，亲手杀死世上最爱的人，向士兵们谄媚，留下这条命活了这么久。
跟我的意志无关吧。「
比想像中更久远的事，奥尔总算顺利说出来了。
「这就是事实。我没有否定爱情的美好，亦无意说信任别人没意义。
可是力量可以轻易地盖过它们。
武力、智力、魔力、财力、权力等等，怎样的爱情和羁绊在压倒性的力量之
前都无能为力。
无论多爱某人，当面对超越爱情的力量时，人必定会背弃爱情。「
奥尔比谁都要爱拉兹。他曾自信为了那份爱可舍弃一切。
就算有如何遭遇，他都要守护拉兹，世界却简单地让无知的少年失去那份自
信。
「我没有扭曲世界的意思，也不会因为心灵创伤而害怕跟其他人交流。
我在二、三十岁时已想通了。
优妮丝，你因为我的咒术才会爱上我，那已经被你的哥哥打破了。
就算是恶魔或是神，亦会在时间中消逝。人类和其他生存在这个世界的生物
都无法抵抗暴力。「
因此奥尔追求力量，病态地相信那是惟一能解决任何事的方法。
他在得到力量之后打破所有信任、摧毁友情、斩断羁绊和夺走爱情。
「是那样吧。」
优妮丝比谁都更清楚这种事。有英雄宿命的她曾经救助过很多人，亦夺走过
上千倍的人命。有力量的人被称为英雄，但是仍救不了无数人的性命。
人必然会死，死亡时什么也会消失。
「不过我依然相信，奥尔，还有深爱着你的自己。」
优妮丝的眼神没半点动摇，坚定地说出想法。
奥尔是应该被讨伐的邪恶，还是值得让人效命的国王，这个问题在发问前早
已有答案。
优妮丝相信从奥尔身上感受到的爱，只要知道他没有欺骗自己便满足了。
就算力量不足以实现这份虚幻，仍能肯定它真的存在。
「那不是受咒术或催眠才产生的感情。
我、我的内心很清楚地感受到对奥尔的爱。
所以求求你……只要一点便好，相信我的话吧。「
优妮丝抱紧奥尔吻上他的唇。奥尔反射性地想回抱她，但他的手一瞬间犹豫
地停住。
优妮丝就在那时刻离开他的手臂，微笑着说：
「永别了。」
她的笑颜像开玩笑似的反转喷血，那是她滚落的头颅。
面向着的是另一张没表情的脸，站在那里的札伊托列特手中的剑染满血。
第十四话、杀光英雄吧-８
「你这个混帐！」
「我才想激动地发泄。胆敢勾引我的妹妹……逼得我要杀死她。」
札伊托列特抱着优妮丝的屍体，饱含怒气地开口。
「虽然想把你们全杀光，但是本体在地底迷宫中吧。
洗好脖子等我，很快便会过来，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扎伊托列特说完便挥剑一击把奥尔等人的替身砍成木碎。
「不用了。现在便来跟你决胜负。」
地上发出琥珀色的光辉，奥尔自行用魔术从地底迷宫转移到这里。他的手抓
着一个女人。
「亲爱的！」
札伊托列特的妻子希露达的双手被缚在后面，奥尔推她上前。
「这女人的命……」
「无聊的把戏……」
奥尔还没说完，札伊托列特便出剑刺穿她的胸口。希露达不相信地望着札伊
托列特。
「亲爱……的……」
希露达口吐鲜血倒下，过程中变回彷彿相像也似乎不像希露达的陌生女人。
「任何魔术对我也无效。你以为我明知那是幻觉仍会动摇吗？」
「没错。魔术对你没效果。你的剑不会迟豫，也不会大意，所以连妹妹也能
下手。」
「你想说什么，有何企图？身为魔术师的你觉得有方法赢我吗？」
「不会大意和迷惘，正是那样才产生空隙，所谓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
奥尔踢翻希露达的屍体，抓起她的灵魂。
『亲爱的……』
浮在半空的亡灵，让札伊托列特目定口呆。没疑问的是希露达的样貌。
「灵魂不会骗人，你也应该了解到这是真正的希露达的灵魂吧。」
「怎可能！」
札伊托列特抖动着，定睛看着亡灵。不是魔术造出来的幻影，亦不会看错由
其他人假装而成。确实是她的灵魂和身影。
「愚昧的英雄啊，认为魔术只是把戏便否定它，然后轻易地相信自己的眼。
肌肉、骨骼等，身体可以随便改变外型。」
把骨和肉弄伤扭曲，再用固定的情形下用魔术治疗，便可以改变其形状。
奥尔之前对库托族少女法萝做过的事，用来施展在希露达全身上。
再烧她的喉咙改变她的声音，最后以另一重幻觉魔术模仿希露达的声音和外
貌。
於是便能误导对手以为幻影之下是真实。
「你这傢伙！！」
「可以这样动手吗？我能让她复活啊。」
抛开剑先发制人冲前抓住奥尔的札伊托列特听到他的话，在出手撕裂他的前
一刻停下来。
「一剑刺穿胸口的剑术果然厉害。这种伤仍有可能复活，幸好保住了灵魂。
治好伤势把灵魂放回身体应该可以活过来。如果用魔术的话……「
奥尔把希露达的灵魂收进体内，防止札伊托列特对自己出手。
「老实说被你纠缠得烦厌了……可是对你的力量又不舍得。
只要你愿意接受咒术，做我的部下，我便让你的妻子复活。「
「什么废话……」
札伊托列特对自己施下『铅之诅咒』，那种力量是他的信念……
换句话说魔术不能满足他，魔术是无聊把戏的想法就是他坚持的价值观。
如果他现在希望得到魔术庇佑，接受魔术，祈求让妻子复活，这种想法自然
会解开之前的铅之诅咒。
札伊托列特苦恼着。希露达的死和优妮丝的死不同。
不是妹妹和妻子身份有别的问题，而是英雄与凡人的差别。
英雄的宿命注定有一天会横死，凡人却可能安详离世。
「照你这傢伙所说去做，真的可以救回希露达吗？」
「对。不留下伤痕的让她复活过来。」
奥尔点头。
「那样啊。」
一瞬间奥尔的身体便变成木碎。
「我拒绝。」
札伊托列特困难地下定决心。他宁愿背负杀妻之罪，也不会抛弃英雄的心。
因为他选择不当英雄的话，便没法面对身为英雄被杀死的妹妹。
没人的森林中，札伊托列特只感到无尽空虚。为了消灭世上的坏人，过去不
知经历过多少战斗，亦守护了别人。
那就是交托给英雄的使命。他却想不出乖乖服从命运的理由。
妻子和妹妹都是他本来应该努力守护的人，为此他战斗至今双手染满鲜血。
要守护的人现在已经不复存在，被他亲手杀死了。
「亲爱的！」
因此他也没法抵抗命运的安排。
「希露达？」
札伊托列特抱住跑过来想拥抱他的女人。那柔软的肌肤，比谁都惹他怜爱的
脸，听惯的声音，毫无疑问是妻子的身姿。
「你没事吗？」
「嗯！」
札伊托列特紧抱着流泪的她吻上去，内心感到充满幸福，放松下来。
刚才是恶梦吗？杀死妻子和妹妹的事……他不知不觉中地接受了面前的幻影，
即是接受了魔术。
札伊托列特在幸福中停下心跳。幻化成她妻子的淫魔把他的生命力全吸走。
「呼。」
莉露回复原貌吐气。英雄的生命力很美味，她早想品尝一下。
但是当莉露看到之前滚到一旁的优妮丝的头时便变得没心情。
「奥尔，快让她复活啦。」
莉露拾起她的头交给在树木阴影中现身的奥尔替身。奥尔用手摸着被剑砍断
的地方，把血迹消去后接回颈上。
他面不改容地说：
「做不到。」
「咦？」
莉露追问冷淡地处理屍体的奥尔。
「没法让英雄复活……你看看她的遗体吧。」
「骗人，怎会没有灵魂！」
莉露细看遗体后大叫。没有灵魂便不能复活。身体回复完好无缺也好，只是
一具空的躯壳。
「英雄的灵魂在死亡时便会回归天上。事到如今已太迟了。」
「那是……」
莉露联想到相同的现象。
「就算是英雄也没法改变。那样跟与魔术师订下契约的恶魔没多少分别。」
奥尔向不能回应的莉露说出现实。
第十四话、杀光英雄吧-９
「札伊托列特竟然输了？」
「是的。」
宰相托斯肯恭敬地低头报告。沃尔夫抓着赤鬍子深思。札伊托列特说过对手
只是个小人物，一介普通魔术师。
不怕魔术的稀世英雄不可能败在半调子的手法上。
「值得我期待之后的发展吗？」
「陛下。」
托斯肯看到沃尔夫露出笑容，不禁语带责备地提醒他。
「优妮丝大人……公主殿下究竟为了什么才……！」
「托斯肯啊，你不必如此愤怒。」
面对赌上性命进言的托斯肯，沃尔夫傲然回答。
「带着英雄宿命而生的人，自有一套处世价值。死亡之后可以迅速脱离这个
世界也是一种幸福啊。」
「我怎样也不会有这种想法。」
沃尔夫点头。
「因为你这么老实，我才留你在身边啊。不过这一天终於要来了。」
「可是……」
「陛下，远方传来报告！」
托斯肯仍想争论下去，却被进来的传令兵打断。
「说吧。」
「明白。离王城北方约十英哩的平原发现有魔王军三千。
和之前的战斗不同，这次全军都是妖魔。它们正往王城直进，估计大约一刻
的时间便会来到。「
跪下的传令兵冷静地报告。各妖魔的能力凌驾人类之上，但是三千之数不足
以取得胜利。
「紧闭王城城门，全军准备好防卫工作。」
「守在城中应战吗？」
国王的话让传令兵大吃一惊，忍不住反问。敌人的规模应该不需要那样应付。
这边可紧急调动出战的士兵有一万，只要让他们到平原上迎敌决胜负便好。
固守城中要不少时间准备，如何安排士兵和守城装备也是问题。
本来在战斗力不及对方时才会留守城中，等待敌人消耗粮食或我方的援军到
来吧。
「没错。全军十万士兵都去抵挡他们。」
「了解！」
传令兵敬礼完毕便匆匆速离去，虽然他想再问这道异常命令的事，但是一介
小兵根本没资格质疑国王。
不如赶快向准备好出击的骑士团报告，还有通知其他人做好守城的工作更要
紧。
「好了……我会出尽全力应战。只派三千兵力便过来的魔王啊……」
沃尔夫喃喃自语。
「竟然守在城中不出来？」
奥尔看到城门紧闭，敌人作好防卫准备时不禁惊讶地说。
「这次不敢少看我们呢。」
浮在半空的莉露以生硬的声音说。
「即使如此也不会改变作战。」
这次战斗奥尔以巨人、蜥蝪人和半人马等人为主力，算是把迷宫的精锐都用
上了。
它们不逊於久经训练的格兰迪艾拉正规兵，因为种族本身的战斗力优胜於人
类。
话虽如此，对方有十万人，却意外地选择在城中防守这边的区区三千魔物。
「靠你了，路根。」
「噢啊。交给我吧，一击便可以分胜负。」
路根笑着接下任务。只有路根和莉露跟来，艾莲等妖精和美奥都留守在地底
迷宫。
「你那副专容笑起来太噁心了！」
「多嘴。我喜欢摆出这种脸又如何！」
奥尔宣示命令阻止莉露和路根吵下去。
「全军突击！」
於是死亡行军开始了。
「终於来啦。」
沃尔观察着兵临城下的魔王军低吟。他拿着冒险时代使用的剑，全身穿上盔
甲，跟叙事诗中歌颂的英雄一模一样。
士兵们看到他充满霸气和力量的雄姿，士气到达最高峰。
巨大的城门紧闭着，连攻城级魔术也不容易打破它。
城墙上排好投石机（ｃａｔａｐｕｌｔ）和石弓（ｂａｌｌｉｓｔａ）等兵
器，空隙间还有手持长弓的士兵们候命。
当敌人进入射程范围城墙上便会箭如雨下，让对方在到达城门前便被消灭。
这就是十万对三千的实际分别。
城中的士兵不会主动冲出城外，亦没设置落穴之类的陷阱。
至於对方上次用过的落石攻击，已经想好应对方法。
由会飞行魔术的人和射程长的弩兵队负责，发现空中的敌人时便随即击落。
从现实角度来分析沃尔夫一定会赢。他等待多年始终没遇上符合期待的对手，
足以威胁他，直至奥尔出现。
「差不多进入射程了，全部人准备！」
士兵们上紧投石机和石弓，兵器的最大射程是４００码（约３６０ｍ），比
长弓远不止一倍。
「是时候了，发射！」
大量弓箭和石弹一齐发射上半空，奥尔的军队却消失於无形中。
「幻觉吗？不对，是转移魔术！」
战斗中提防幻觉是最基本的常识。沃尔夫的魔术兵当然不会没戒备。
可是敌人竟能在来到这么近时使出转送魔术，连精明的沃尔夫也始料不及。
转移全军难免会造成混乱，而且要消耗非常多魔力。没人会舍弃正常行军而
选择使用转移魔术吧。
「陛下，敌人在那里！」
随着士兵报告，可望到魔王军移到原来所在的地方约一百码的距离。
那是沃尔夫军弓兵本来瞄准的方向的侧面，只距离城墙约２００码之处。距
离这么近很难发挥兵器的作用。
「弓兵快准备！」
顽强的士兵们连忙拉紧长弓。就算是魔王，使用那么大型的魔术后，应该没
法保留魔力抵挡弓箭的。
沃尔夫的预想再度落空。
「陛下，半数敌人再次转移了！」
「怎么可能！」
魔王军前半的骑兵……不对，是半人马队已转移到离城墙只有一百码。
本来兵力便少的军队，现在更分散成一半。
「弓兵继续阻止后面的敌人前进。同时迎击城边的半人马！」
弓兵们不间断地放箭狙击魔王军后半队的魔物，顽强的蜥蝪人和巨人们未能
全部挡下弓箭，数目不断减少。
未倒下的开始攻击城墙。
「敌人已攻到城墙下面跟我们交战！」
「投石下去，放滚油给它们尝尝！」
国王一声命下，士兵们立刻在城墙上投石和倒下烧滚的油。
半人马们受伤后仍没停止攻击城墙。城墙比城门脆弱，因为魔术带来的防禦
低很多。
跟专门施加防禦魔术的城门相比，城墙可谓差不多没有魔力保护。
不过以砖头建成的城墙仍然很坚固，多数攻击都没造成损坏，有所破损亦只
是很小的洞。
跟破坏城门能让大军进城不同，在城墙上开洞却最多只是一、两个人可穿过
的大小，战术价值很少。
只是有勇无谋的攻击吗？沃尔夫想不通有何意义。这时城墙突然爆炸，破开
一个大洞。
魔王军的魔物乘机一同入侵王城。它们完全不在乎有多少同伴牺牲，气势逼
人地猛攻。
沃尔夫看到敌人抢攻的先头部队如何拚命后，领悟出对方的想法。
奥尔要胜过沃尔夫的确只有这种造法……即使之前的期待落空，发展下来也
不错。
「陛下！敌阵中那人是……」
「札伊托列特在那边吗？」
沃尔夫说出传令兵没说下去的话，让士兵们惊讶地看着他。
「大概是由恶魔操纵他的屍体吧，利用来打破城墙。」
沃尔夫拔出宝剑「法兰特」怒道。
「叫兵士们回来。我会让那个混蛋知道真正的英雄是怎样一回事！」
沃尔夫从城墙跳下吼叫起来。连石建的墙也为之震动，十分强劲的声音。
抢先进城的魔物们首当其冲被斩杀。沃尔夫猛一挥剑，连十码以外本来碰不
到的魔物也被砍成两段。
「那边的混蛋，把我儿子的身体还来！」
札伊托列特带着生前没露出过的轻蔑笑容回答。
「这么方便的身体，怎可能轻易归还啦。喔，给我十个幼女可以考虑一下。」
「卑劣的傢伙！」
沃尔夫气愤地说，提剑准备攻击。
如果是生前的札伊托列特谋反，还可能有机会打败沃尔夫，但只是一具被控
制的屍体就绝不可能。
「虽然我也想试试跟你交手，很可惜今天我只是来负责运送。」
「运送？」
沃尔夫皱起眉头，这时有个琥珀色头发的年轻男人在他面前降落。
「你这廝就是魔王吗？」
「正是。」
沃尔夫打量着这男人。体格和魔力都不够格。难怪札伊托列特会当他是小人
物，沃尔夫暗想。
可是从男人的眼神可以肯定一点。
那是为求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才有的目光。那双眼显现出恶人的本质，狡
滑而凶狠，单纯的意志坚强。
沃尔夫的人生中遇过不少挑战者，他们全都拥有这种眼神。
「魔王啊，你应该不会以为凭这个恶魔便可以赢我吧。究意想怎样？」
「喔……对手是你的话我认为有胜算啊。」
奥尔说出奇怪的话，让沃尔夫的眉头皱得更深。
奥尔从怀中取出一顶金冠，上面镶满宝石，闪闪生辉十分华丽。
「沃尔夫啊，你可谓英雄中的英雄，王中之王，胜过任何人的英雄王。只有
你才匹配这顶王冠。」
沃尔夫取过奥尔递出的王冠。他没感觉到里面含有魔力或被施下咒术之类。
宝石也全是真货，王冠以纯金制造。看来价值连城，但是沃尔夫不明白奥尔
为何要在这种场面下送过来。
「这算什么意思？」
「是毒啊。」
奥尔只以单字回答沃尔夫的问题。沃尔夫随即想到一个可能。
「混帐，这难道是！」
「就是让贵国灭亡的剧毒。我很期待沃尔夫你的表现啦，毕竟你那么善战。」
沃尔夫想把王冠丢回给奥尔时已经太迟了。跟对方收不收下它已没关系，沃
尔夫在此时此地拿着这个王冠，已注定会失败。
操纵扎伊托列特的恶魔不知何时已失去踪影，达成目的的奥尔军亦开始撤退。
守城的士兵们兴奋地欢呼，却不知道并未胜利的事实。沃尔夫紧握宝剑抬头
看着天空。
为了追寻遗失了的重要宝物而来到王城，那是最古老、最强的龙。
第十四话、杀光英雄吧-１０
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她在比神魔战争更久远的时代已经生存於世上。
为数不多的同伴有些在魔术战争中殒命，余下的也在跟英雄对战时消逝。
苟活下来的她被称为最年长的龙（Ｄｒａｇｏｎ）。
全身覆盖在类似蜥蜴的鳞片之下，头的后方长出几只角。口中长满利齿，背
上有一对像蝙蝠翼的翅膀。
尽管人们似乎一听到『龙』便能联想到她是什么模样，实际上并非如此。
有像狼的生物、像狮子的生物、有几个头、有两对翼还是没有翼，各种各样
的类型。
其中只有她拥有自古相传下来的姿态。
不会变成人类那样，亦不会使用魔术，只靠本身的尖牙、鳞片和火焰便比其
他龙更强。
她现在被称为『梅托斯恐怖』（拉丁语：Ｍｅｔｕｓ意为恐怖），是最强大
的最古老的龙。
梅托斯近几百年来幸福而安稳地过活。没有人笨得敢去挑战她，连英雄也不
例外。
间中有迷路自动送上门的动物、魔物和人类都被她吃下，其他时间她会伏在
几千年间收集回来的宝物上睡觉。
她决不会为了取得快乐而出去袭击人类，平时独自留在山洞中已很满足，静
静地在幸福中等待生命终结的时候到来。
命运却在那天发生转变。她收藏的其中一顶王冠从巢穴中消失。
於是她激动地找遍巢穴各处，没找到王冠，只嗅到三个不同人类，以及另外
一个库托族小人的气味。
代表有什么人趁她睡觉时来偷走一件宝物。
暴怒的她飞离山洞，感觉到被盗的王冠的气色便迅速飞往那边。
几百年来没看过的景色亦没心情欣赏，她脑中只想着要取回宝物的事。
她不会饶恕盗宝的人，定要把他烧得灰飞烟灭。
她在天空上飞得比箭更快，不一会便找到拿着王冠的人。尽管那个人的气味
跟来山洞的贼人不同，对她来说已没关系了。
谁手持她的王冠便成为应该攻击的对象。
沃尔夫早已做好觉悟，握着宝剑『法兰特』以便随时迎击梅托斯。敌人是神
代时期已在世的龙中之龙。
沃尔夫凭直觉知道不管这次赢或输，都会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战。
「你们快撤退！带居民避离！」
「可、可是，陛下！」
「想让我蒙羞吗？」
士兵们闻言流着泪向他敬礼后离开那里。英雄和龙单对单决胜负，从古至今
都是最高荣誉的战斗。
士兵们即使知道这种事，也没有把枪收起进城。他们有预感自己的主君将会
迎来人生的终结。
有同感的沃尔夫呼一口气笑出来。他了解到这场战斗才是跟自己相称的结局。
「我的名字是沃尔夫。沃尔夫迪尔。塞乌兰。勒。艾拉。格兰迪艾拉一世！
来吧，古代的龙啊，跟我一决胜负！「
沃尔夫高调地报上名字，挥出宝剑。那是他年轻时一击斩下巨人的剑，可是
这一击被梅托斯的鳞片弹开，没造成伤害。
梅托斯喷出有毒的火焰攻击沃尔夫，火焰腐蚀沃尔夫以外的所有东西，石头
也裂开，四周形成谁也没法接近的魔域。
假如有士兵不怕死，过来这片广阔的空间的话，他的手立刻便会腐烂掉落，
肺部中毒气绝身亡。
身为英雄的沃尔夫亦不能幸免，他全身皮肤溃烂喷血，却依然毫不畏惧。
他多次以锐利的剑攻击梅托斯的头，让她的前额溅出绿色的血。
那些血也是剧毒，落在地上形成凹陷，灼伤沃尔夫的身体。金属的盔甲剥落，
受神祝福的宝剑也变钝崩裂。
双方持续战斗三日三夜，情况激烈得不容人插手。士兵们完成疏散居民后折
返亦不能帮忙。
第四天早上，战斗终於分出胜负。
梅托斯把宝物当成铠甲般保护腹部惟一没鳞片的柔软部分，当中只有很少的
空隙没被奥尔盗走的王冠遮挡。
沃尔夫瞄准那弱点出剑刺穿她的心脏。
梅托斯垂死挣扎猛吐毒焰，沃尔夫不害怕会被她的利爪抓破肩膀和胸口，尽
全力刺得更深。
梅托斯的动作变得缓慢，跳了几千年的心脏最后完全停下。
众人无能为力，没法接近仍被毒焰包围的环境。魔王突然从中现身。
「感谢你……」
沃尔夫用最后的力量说。
「那是跟我的力量……全身和灵魂对等的最好的敌人……
我一直等待着……「
「为了这种事，不惜杀死儿子和女儿吗？」
听到奥尔的问题，沃尔夫自嘲地笑了。
「你这廝也能理解呢……我们这些英雄……受人称颂的存在……
实际上是上天的奴隷……至死也不能改变。「
给英雄的所有考验都是为了磨炼其灵魂。
跟漫长的人生相应，成就各种伟大的事蹟，不断经历各种艰难残酷的考验，
而且会在死亡来临时表现得最明显。
那个试炼一定会牵连英雄最重要的人，造成悲剧收场。
年轻的优妮丝抱着爱而死。
札伊托列特杀死爱妻，在幻觉中去世。
年老的沃尔夫牵连了深爱的儿女和几千国民然后才死。
「你怎知道不可能安乐地死去？抑或这种事只是你个人的猜想？」
「可能吧……我不知道。」
沃尔夫猛咳起来，深入肺部的毒已破坏其他器官，这样仍能生存已让人难以
置信。
「王啊……让群魔臣服魔的王啊，我身为国王有事相求……请你照顾这个国
家……」
「好。也不算是坏事……交给我吧。」
沃尔夫相信奥尔的话。他们作为敌人互相憎恨对方，沃尔夫却不可思议地信
赖他。
「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拜託你，请把我的女儿……」
沃尔夫说到这里断气了。
「死了吗，把最后的遗言说完才死啊。」
奥尔的话没人听到，随即消逝。
「那么乾脆地接受？」
「是的。谨从先王遗言。」
宰相托斯肯恭敬地低头回答。
「假若有人能打倒他，便尊那人为王的命令。」
「不是因为我，谁赢了他也一样吗？」
「承然。不过先王……沃尔夫大人应该觉得没有人能做到。」
托斯肯自信满满地说。以国王的能力自然会那样想。
「如果有对手能以实力打败智勇相全的我，便不能否定败北的事实。」
「你憎恨我吗？」
「那已经……」
托斯肯没掩饰脸上的憎恶，敢於瞪着奥尔。
「我的主人的仇、公主大人的仇和王子殿下的仇，没一样不增加我的恨意，
三重仇恨重叠着。
那是杀死你多少次也不能雪的恨。「
「夺取国家的事没算进去吗？」
奥尔不期然地露出笑容，那么憎恨对方却因为先王的话而发誓效忠。这个男
人算是抱着怎样的忠诚啊。
「依然存在的事物比不上亡者们失去的性命那样。」
「如果我说有方法让他们复活如何？」
「请不要戏言。逝去的英雄的灵魂会被召回天上，不可能复活。即使是大人
你也不可能做到。」
奥尔点头回应托斯肯的话。
「你说得没错……不过只要我去迎接他们的话。」
奥尔说得很简单似的，托斯肯眨一下眼凝望着他。
「迎接……抱歉，请问是什么意思？」
「已清楚决定了吧。」
奥尔指向天空，理所当然地说：
「接下来要攻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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