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15-3)
3、
肖玫的家是在村后那棵最高的大杨树下,杨树枝上坐落着两个大喜鹊窝,将
军依稀记得前路,只是不敢确定,毕竟记忆和村庄都有所变化,他问了几个村民,
才被人领过来,老远就听到喜鹊喳喳地叫着,看看石头垒成的矮墙里有人,那人
便打声招呼离开了。
门是用树枝条编织成的,将军侧侧身,拽开一条门缝,「是肖玫的家吗?」
声音虽小,但依然低沉有力。他真有点「去年此日柴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
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感觉。
「谁呀?」声音青丽而动听,将军浑身如沐春风一样,身上感到轻爽了许多。
正在院子里伺弄着菜园的女人闻声直起腰,掠了掠披下的秀发。
将军感慨颇深地走进去,他不知道此来能不能见到那个女人,其实他连名字
都不知道,如果没有肖玫的认亲,也许这一生他都不会再想起她。
「你是……」仿佛依稀记得,将军迟疑着没有说下去。
「我,肖玫,你是……爸-爸?」肖玫惊喜地不知道怎么好,在她的意念中,
将军是不会光临这样的家庭的,一来碍于青年的孟浪无形,二来碍于现时的身份。
这也是将军简装出行、不带车和随行人员的缘故,「你怎么来了?」她看起来有
点羞涩,由于手上的泥土,她架着胳膊,傻傻地看着。
「傻孩子,我怎么就不能来?」将军温和而亲昵地说,解开了肖玫拘束的心
结,虽然她只见过这个父亲一面,但从母亲的絮叨里和自己无数次梦中都留下了
深刻的印象,自然父女血缘也让他们拉近了距离。
「爸,快到屋里坐吧。」肖玫显得活泼而有生气。
屋里潮湿而阴暗,四周的墙壁只简单地用石灰泥了一层,屋顶是那种秫秸扎
成捆做成的,由于年代久远的缘故,显得黑乎乎的。好在地面上铺了一层砖,再
加上拾掇得干净利落,看起来并不凌乱。堂屋里正面摆放了一张老式八仙桌,桌
子上一只大大的镜框,镶嵌着一张大眼睛、高鼻梁,扎着一对马尾辫的姑娘相片。
「这是……」将军很感兴趣地问,说实话在这样的山村,这样的环境下,能
看到这样的姑娘,已经让人很感到惊羡了。芙蓉花树下,疑为天上人,将军感概
地想。仿佛在荒原上看到一簇鲜红的野菊花,淡静素雅。
「是不是我变得很丑了?」肖玫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俏丽。
「是你?」将军这才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只仓促地见过一面的女儿,大大
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嘴唇棱角分明,两只小酒窝明显地镶嵌在红润的脸上,的
确长的不俗,只是比照片上多了几分成熟和抑郁,但却更有女人味。「是有点变
化。」将军感叹地说。
「这是我十六岁照的。」肖玫嘴角上流露出一丝笑意。「爸爸,您喝茶吧。
」她双手递过来,放在八仙桌上。
「你妈妈呢?」将军终于道出来意,自从肖玫上门隐约地诉说了自己的身份,
将军便有了一丝见面的冲动,只是自己现在这地位和身份,让他暂时按下那想法,
宾馆里的再次艳遇,如果说这算艳遇的话,让他下定了见面的决心。
「妈妈……」肖玫脸色一下子沉郁起来,低下头,「妈妈去年去世了。」说
着腮边挂着一丝泪花。看得将军那多年形成的铁硬心肠一时间也柔情顿生。
「妈妈临走之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能见你一面,可她连这个愿望都没能实现。
」肖玫的鼻音里就有点哽咽,说着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她只是拉着我的手,
说,孩子,你命苦呀,娘对不起你。」
将军感到眼睛潮湿起来,他强忍着,咳嗽了一声,心里在为这个女人的命运
感到悲哀。
「爸爸……」肖玫说到这里掀起门帘,「你进来一下。」她从铺着席子底下
的一个破棉絮里抽出一个小包,递给他。「这是妈妈让我交给你的。」
将军颤抖着打开那包了几层的厚厚棉布,一叠手工绗的鞋垫整整齐齐地摆放
在那里,他疑惑地抬头看了女儿肖玫一眼。
「娘说,那是她为你绗的,每年一双,只是希望以后见到你,能亲手送给你。
」肖玫哽咽起来。她不知道怎样向面前的父亲表达母亲对她的一片神情,要知道
农村里的孩子从来就是不善于表达感情。
「哎……真难为她了。」虽然只是一面之交,在将军多年的戎马生涯中,也
不曾再次想起那一夜之欢,但看到她对自己如此深情,也不觉为之动容。拿着女
人灌注了一生的感情和眷恋,将军的手有点颤抖了。
「你男人呢?」他知道这个家必定有一个撑起来的男人,想起那个和自己有
了一夜欢爱的范玲玲,面对着自己的女儿,他多少有点内疚。
肖玫听了这话,脸色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嘴嗫嚅了几下,没有
说出来,忽然扭过头,抽噎起来。连一向从容镇定的将军都有点慌手慌脚起来。
看着自己的女儿,不自觉地走上一步。
「爸……」肖玫轻轻地偎在他肩头,捂住脸哭了。将军一下子预感到这个未
见过面的女婿肯定不在了,他的虎目再也坚强不下去,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屋子里静得只有女儿隐隐的悲泣声和两颗心脏剧烈的跳动声。时间仿佛停止在那
个年代,那个让许多人变成鬼、许多鬼变成人的裂变时空。过了好久,肖玫才止
住了哭泣,对着父亲不好意思地心酸地笑了一下,将军赶紧用大手抹去了她腮边
的泪珠。
「娘说我苦,其实她才是最苦的,」肖玫依偎在父亲的怀里,感受着平生第
一次的父爱享受,在这个世界上,确切地说,她不知道父爱的滋味,不知道男女
感情的碰撞,有的只是逆来顺受和屈从忍让。她悲悲切切地向父亲诉说着这个家
不为人知的事情。
「你走后,娘不久就怀了身孕,在农村里没过门就挺着大肚子最被人看不起,
不得已她嫁给了比她大十几岁的腿脚有点跛的男人,后来就生了我。」肖玫的表
情里对娘有着无限的依恋,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娘给了她温情和关怀。
「爸知道委屈了你娘。」将军紧紧地搂着女儿的肩膀,一缕情思飘散到那个
动荡的年代。
「可娘并没有怨恨你,她只是常常念叨你,盼望着战争早日结束,能和你见
上一面。」肖玫回头望了将军一眼,似乎向父亲传达着娘的深情。「在我十四岁
的时候,那是个端午节,」肖玫脸上显得凝重起来,似乎不愿意回忆那个时候。
「娘割完了麦子,又和我一起包好了粽子,还没等煮熟,娘就累得躺下先睡了,
我伺候好爹吃完了饭,正准备洗脚上床,谁知爹就把我抱上床。」肖玫说到这里
低下头,轻轻地抽噎起来。
将军似乎意识到什么,但又不敢相信那是事实。
「爸……」肖玫暗暗地擦了擦眼泪,眼睛里充满着恨意,「那晚,爹糟蹋了
我。」
「真是个畜生!」将军一下子冲口而出,他想不到憨厚淳朴的农村里竟然也
有这样的禽兽。双手不自觉地搂紧了靠在自己肩头的女儿。「你娘不知道?」
「娘后来知道了,可娘掰不过爹,」肖玫长长地叹了口气,「从那以后,他
就……爸……我想你,想见到你,」她俯在将军的肩头抽动着肩膀哭得很伤心。
「你知道,每当娘提起你,我心里就有一股甜蜜的感觉,我想有一天如果我见到
了爸爸,那该多好。」她忽然向往地幸福地笑了,双手抱住了将军的胳膊。
「那你以后就找了男人?」将军抚摸着肖玫的瘦削的肩膀,无限怜惜地问。
看到肖玫摇了摇头,那一头秀发弄得他脸上痒痒的,不觉手抓住了轻轻地梳理着。
「从那以后,他就要我和娘一起伺候他。」
「你说什么?」将军怒吼了一声,一把将女儿推开去,两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愤怒的胸脯一起一伏,恨不能掐死那畜生。「这个畜生!他在哪里?」凭将军的
身份和地位完全可以置他于死地。
肖玫幽幽地说,「他早已经不在了,要不我也不敢到北京去找你。」「闺女,
你受屈了,爸对不起你。」他疼爱地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父女两人一时沉浸
在天伦和谐之中,肖玫将脸蹭着父亲,亲昵地在他的耳畔呢喃着,融化着将军那
久违了的父爱。好久,将军轻声地问,「你没找男人,那玲玲是……」
棱角分明的脸上,被父亲的大手温存地抹拭着委屈的泪水,肖玫一时间感到
幸福极了。她握住了爸爸的手,让彼此的亲情互相传递着。
「我十七岁时,生了玲玲。」肖玫象是诉说一件极普通平常的事。
「你是说,玲玲是那畜生的?」意想不到的事又让将军意外了一次,痛恨了
一次。
「爸,我知道那是罪孽,可女儿别无选择。后来娘为了保护我,就在他糟蹋
我时,主动承接了他的喷射。」
「闺女,」将军平生第一次哭了,「我没有照顾好你。」
肖玫看到父亲的哭,泪水再一次哗哗地流下,「爸……别哭,一切都过去了。
」她转过身来,用手捧着父亲的脸,为他抿去泪水。她作为女儿,第一次享受到
父爱,享受到亲情,自然感到无比的快乐。左部长也为女儿的真情所感动,他第
一次象孩子似地傻笑着,感受着女儿轻柔的抚摸。父女两人在这偏僻的山村里,
轻轻地爱抚着彼此的脸,款款地呢喃诉说着,将人世间至情至爱的心意表达出来。
「那你娘为他……」他圈起女儿的身子,将她尽情地搂抱了,象小时候拥着
姗姗一样。
「娘为他生了两个,都已经结婚了。」肖玫摸着将军突起的下巴。
「你后来就……」两人的泪花都在眼眶里打转,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娘说死说活也不让他……爸……」肖玫圈起父亲的脖子,像一个纯真的小
姑娘,在父亲怀里撒娇,「她不让他把那脏东西弄到女儿里面去。」
「真是傻孩子。」他心里不知为什么忽然起了一阵嫉妒,跟着感觉到那里很
自然地起了反应,是嫉妒?还是生理需要?看着肖玫脸上像开了一朵花似地娇艳,
将军忽然拘束起来。可就在这时,肖玫却将脸又蹭了上来,下巴碰触着将军的下
巴,那只丰满娇艳的唇骨朵似是等待着雨露浇灌一样微开着。「爸……女儿好想
你。」
将军的意识模糊起来,仿佛眼前搂抱着的是女儿姗姗,在姗姗的怀里,他可
以尽情地驰骋,尽情地神游,「好闺女。」看着那诱人的饱满嘴唇,他的大手不
觉搂紧了,箍得肖玫发出轻轻地呻吟声,只这一声,让将军迷惑了,那股极欲亲
近的感觉直冲脑门,喷着热气的厚厚的嘴唇再也不想孤零零地闲着,而是急切地
寻吻着怀中之人。
肖玫并不显得推拒和陌生,仿佛渴望已久似的承接了,像一只嗷嗷待哺的乳
燕呢喃着,张开了那性感的嘴唇。
将军起初象蜻蜓点水似的一点,就惊惧地缩回,朦胧中看着肖玫期待的眼神,
那种爱的感觉就如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奔腾而出,他象猛虎下山似的,直接侵入肖
玫的口腔,跟着舌尖勾出她的舌头。肖玫梦呓似的,全身瘫软着,被将军搂抱了,
将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闭上了,嘴里的气息发出腻人味道。
或许一生中从没品尝过父爱的滋味,或许对父爱渴望得太久,肖玫对于将军
的所为似乎显得水到渠成,仿佛父女的相聚就该有这么一场。
捧着肖玫的头,大手在她的秀发里来回地抚摸,借由着身体调换着各种姿势
亲吻,将军从没有感觉到身心的如此融合,两人的嘴从彼此的横向到交叉成十字,
跟着鼻尖对着鼻尖,呢喃着、呓语着,诉说着多年来的相思和爱恋。
「爸……」肖玫幸福地哭了,泪水和津液混合着,依偎在她朝思夜想的父亲
怀里。
「玫儿……」将军从肖玫的一声呢喃中意识到什么,看着怀中初次相认的女
儿,一丝内疚悄然涌上,他能趁人之危吗?女儿所受的苦难太多了,如果自己再
步入那畜生的后尘,肖玫这一生将是无人托付、无可信之人,她还能对自己有着
那么美好的憧憬和依恋吗?轻轻地推开怀中之人,眼光触到之处,是女儿雪白的
胸脯,由于两臂抱着自己,那两个玉堆挤夹起来,形成深深的乳沟,看在眼里让
人欲罢不能。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喉结动了几动,还是理智战胜了上风。「
起来吧。」
肖玫眼里依然流露出那股无限依恋,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目光羞涩地直起身,
父女两个一时都不说话。将军理了理思绪,他不想在这个泥潭里走很远,毕竟对
这个女儿还怀着深深的歉意,在她人生的道路上,已经饱尝了那么多的酸甜苦辣,
他不想打碎她心中唯一的希望。
「陪爸爸出去转转。」他果断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