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兰摧(一)
靠近山区的一处小山村里,虽然很偏僻,但距离最近的大都市,仅仅十馀公
里。
这里原来是有省道贯穿,成为南来北往的车辆,每天川流不息的必经之处!
但是,自从十年前外环道路开通之後,这里便荒落下来了。
虽然这里有数十间木板搭成的房屋,却只有十馀户有住人,而且因为久未修
缮,户户都显得衰败残破!一到了晚上,便会感觉到四周寂肃阴森,让人不想久
留。
然而,在这条衰败破旧巷弄的最深处,有一间木板屋独立丶孤单地矗立在那
里,不见半点灯光,就彷佛是鬼屋一般,丝毫感受不到半点人气。
没有人知道在这间木板屋里,最里边有一间不到三坪的小房间里,住着一个
蓬头垢面丶全身脏污的瘦弱少女。
她身上的『衣服』,简直就不能称作是衣服,因为就像是一团又脏又乱的破
布,裹在身上一样,令人不忍直视!而她的双手被一条铁链锁住,脖子上,更是
系着一条长长的『狗链』……
屋子的一个角落里,地上用砖块围成一个小小的池子,墙壁上面有一个生锈
又关不紧的水龙头,持续又有规律地滴着水滴……
那是少女每天喝水丶洗刷丶排泄的地方!但是自从她被锁进这里之後,除了
喝水丶排泄之外,她从未洗刷过自己的身体,每次都是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受
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才会将她拽到水龙头那里,将她大冲大洗一番。
接下来,那个男人就将自己丢在地上已经发霉的褟褟米上,然後压在她的身
上,用那丑陋丶邪恶的性器,毫不留情地贯穿自己的身体,发泄着可怕的兽欲。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被关多久了?每天醒来之後,空洞的眼神,只是凝望着破
旧的天花板,愣愣地出神!彷佛人世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她只希望自己的
视线,能够穿透古老的天花板,再看一眼辽阔的天空,只要再看一眼就好,只要
再看一眼,她死也愿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在这里,时间对她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少女缓
缓地坐了起来,扭开吊在墙壁上的小灯泡,虽然光线不足,却是这昏暗屋子里的
唯一光明!
接着,少女四肢着地,爬向另一边的墙角,身上的铁链,不时地发出金属碰
撞的声音!墙角这里堆满着旧书报与杂物,她在里面习惯性的翻了翻,熟稔地抱
出几本破破烂烂的书来。
里面有几本母亲留给自己的唐诗与宋词,还有一本父亲留下来的日记本……
这几本书不仅是她的宝贝,也是她心灵的寄托,更是她对父母的孺慕思念。
那几本唐诗与宋词,早就被自己读到烂熟;而父亲留下来的日记本,更让她
明白了一个大秘密!
原来,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丶关怀备至的母亲,竟然不是自己的生母!她再
次翻开日记,思绪也融入了父亲的笔迹之中……
*********************************
出生於名门世家的顾曼婷,终於跟着家里的仆妇舒婶一起离家私逃了,她们
来到了这个小村落,投奔了正在当伐木工人的舒腾风。
这个小村落是因为木业公司而存在的,所有的男人都在山上工作,所有的女
人都在院子里种植各种蔬菜丶瓜果,或是饲养鸡鸭来贴补家用。
忽然之间,从小学习的唐诗丶宋词丶元曲完全没有用了,忽然间,孔子丶孟
子丶四书丶五经都成为历史的陈迹。她的『过去』,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新的世界里只有丈夫舒腾风丶婆婆舒婶,和满园子的蔬菜丶瓜果……她只能学习
着适应!
顾曼婷娇嫩的皮肤,在冬天,被寒冷的北风冻得发紫,在夏天,又被阳光炙
烤得红肿……她没有抱怨过,甚至没有後悔,她只是在不知不觉的衰弱下去。
婆婆舒婶是在春天去世的,那时,顾曼婷刚刚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婆婆临终
时含着笑的说道:「婷儿!」婆婆唤着媳妇的乳名,「给舒家生个儿子!生个男
孩子,舒家等着他传宗接代!」
终於,十月怀胎丶一朝临盆!
「哇……哇……哇……」刚出生的孩子,正在放声大哭着。
女孩子?为什麽偏偏是女孩子呢?
顾曼婷在枕头上轻转螓首,室内三个老妇人的声音,「嗡嗡」的响着,彷佛来自
遥远的深谷:「……不许碰水缸!产妇流血不停,千万不能碰水缸……」
「……止血的药煮好了没有……」又有人大声的喊道。
顾曼婷全身软绵绵的,只感觉到室内似乎乱成了一团。
「快去念经吧!阿婆,快去点香!」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响起:「……阿风,
快烧香吧,烧了香之後绕着房子走,把你的女人唤回来……」
「……到神桌下面去跪吧……」另一个老妇人说道
「哇……哇……哇……」孩子依然在哭着。
「怎麽了?难道我要死了吗?」顾曼婷努力地集中自己涣散的神志。不行,
孩子还需要她呢!不行,她还不要死丶她还不能死,她要带孩子,她还要帮丈夫
生第二胎,她还要在舒腾风带着满身脏污回家时,帮他烧洗澡水丶煮饭给他吃,
她还要去收割蔬菜……
气空力尽的顾曼婷,努力地睁开眼睛,喃喃的低唤道:「腾风……腾风……
孩子……孩子……」
舒腾风一下子跪在了床前,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睛又红又肿,粗糙
的大手,握着她那纤细修长的手掌,他的声音沙哑而哽咽:「曼婷!妳不许死!
妳不许死!」
「呸!呸!呸!」阿婆在吐口水,「阿风别乱说话,快烧香,烧香啊!快念
佛啊!」
空气里有香味,她们真的烧起香来了!有人喃喃的念起经来……
而这一切,离顾曼婷都变得很遥远丶很遥远。她只觉得,那热热的液体,仍
然在从她体内往外流去,带着她的生命力,往外流去,不断地流去……
「孩子,」顾曼婷挣扎着喊道:「孩子!」
「她要看孩子!」也不知是谁在嚷道:「抱给她看!阿风,快抱给她看!」
舒腾风颤巍巍的接过那小婴儿来,那包裹得密密的,只露出小脸蛋的婴儿。
他含着泪把那脆弱而纤小得让人担心的小女婴,放在了妻子的枕头边。
顾曼婷侧过头去看孩子,皱皱的皮肤,红通通的,小嘴大张着,「哇哇」的
哭着,一双眼睛还未张开……
初为人母的顾曼婷,努力地睁大双眸去看,那孩子有两排密密的睫毛,而且
还是双眼皮呢!像极了丈夫舒腾风的双眼皮呢!
「她……会长成……一个很……很美很美的……女孩儿!」顾曼婷吃力的说
道,然後带着淡淡的微笑,抬眼看向窗户。
窗户的旁边,摆放着一盆丈夫从山上采来送她的野生蝴蝶兰,顾曼婷心里想
道,「她……这小婴儿……出生在蝴蝶兰盛开的季节。」
「梦……梦里幽兰……」顾曼婷轻声的念叨着:「梦兰……舒梦兰……」
然後,顾曼婷握着舒腾风的纤手,逐渐放松了,美丽灵动的眼睛,慢慢地阖
拢,终於闭上了。生命力从她身体里流失了,完完全全地流走了。
「哇……哇……哇……」彷佛感受到母亲离开的小婴儿,更是大声地哭着。
舒腾风双眼通红,绝望地凝视着那张床,那张并列着『生』与『死』的床。
他直挺挺的跪在床前,两眼直直的瞪视着,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事实。
他不动丶不哭丶不言丶不语,只是直挺挺的跪在那儿。
只有孩子的哭声,伴随着念经诵佛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屋子里……
而这个女孩,就这样的来到了人世间。
*********************************
舒梦兰出生後的三个月,舒腾风几乎连正眼都没瞧过这孩子,他完全坠入失
去妻子的极端悲痛中。一年之内,他母丧妻亡,他认为自己是受了上天的诅咒。
每天都上山伐木,努力工作着,他将巨木一根又一根奋力地砍下丶锯断,他每天
工作得比任何人都卖力,他似乎要将全身的精力丶满心的悲愤,都藉着这些树木
一样,不断地倒下去,倒下去,倒下去……
於是,他成了伐木场里最模范的工人。
回到村子里,他是个沉默寡言丶不会说笑的英俊小伙子!毕竟舒梦兰出世的
这一年,他也只有二十三岁。
就这样,舒梦兰成了隔壁阿婆家的附属品。阿婆的丈夫姓丁,和儿子丶儿媳
以及四个孙子丶孙女住在一起。丁婆婆带大过自己的儿子和四个孙子丶孙女,带
孩子对她来说是太简单了。
何况,舒梦兰在月子里就与别的婴儿不同,她生来就像是粉雕玉琢一般,娇
嫩的皮肤白里透红,随着一天天长大,她细嫩得就像是一朵小小的兰花。一般乡
下的小孩子,从没有这麽细致的肌肤,她完全遗传了母亲的娇嫩,又遗传了父亲
那较深刻的轮廓,双眼皮丶长睫毛以及乌黑水灵的眼珠,精致而玲珑的小嘴。
难怪隔壁的丁婆婆,就经常地赞美道:「这孩子会像她妈妈说得一样,长成
一个漂漂亮亮的小美人!」
於是舒梦兰不只成了丁家阿婆的宝贝,她也成了丁家孙女儿丁雪瑶的宠儿。
丁雪瑶那年刚满十八岁。是个身体健康,发育得均匀而丰腴的少女。乡下女
孩一向不被重视,她的工作是帮着家里种菜喂猪,去山上砍柴,去野地找野苋菜
(喂猪的食料)以及掘红薯,削红薯签。当地人总是把新鲜红薯削成签状,再晒
乾,保存下来,随时用水煮煮就吃了。
丁雪瑶的工作永远做不完,但是,在工作的空闲中,她竟然对舒梦兰产生了
浓厚无比的兴趣。她每天都要抱着那孩子,逗着那孩子,耐心无比的喂着孩子喝
牛奶。
舒梦兰才两个月大的时候,就会冲着丁雪瑶笑,那笑容天真无邪,就好像教
堂里画在墙上的小天使一样。
丁婆婆的人生经验丰富。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的孙女儿,经常抱着舒梦兰
去舒腾风的小屋里。
「让小梦兰去看看她爸爸。」丁雪瑶解释道。
丁婆婆看在眼里,却什麽话都没说。女孩子长大了,有女孩子的心思,那个
年轻人什麽都好,只可惜死了老婆又带着一个女儿,其他的倒也没有什麽缺点,
身体强壮丶工作努力,赚的钱又比别的工人多。而且,他又相当的英俊。
舒腾风终於注意到舒梦兰的存在,那是在舒梦兰满一百天之後的事了!那天
晚上,丁雪瑶又抱着孩子来到舒腾风的小屋里,孩子已会笑出声音了,而且一对
眼珠,总是灵动的跟着人转。
舒腾风洗过了澡之後,坐在灯下发着呆!自从爱妻顾曼婷过世之後,那些日
子以来,下班後,他总是坐在灯下发呆。
丁雪瑶妙目凝视着他,不禁摇了摇头!顺手将孩子放在了床上,然後,她收
拾着舒腾风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到後院的水缸下去洗。单身的男人,永远有些自
己做不了的事情,丁雪瑶帮着舒腾风洗洗衣服或是缝缝补补,早已经习惯成自然
了。
那晚,她去洗衣时,照例对舒腾风交代过一句:「腾风哥,看着点小梦兰,
别让她掉下来了!」
丁雪瑶去洗衣服後,舒腾风仍然坐在灯下发呆。
三个半月的舒梦兰,虽然只是靠着教会发送的廉价奶粉,以及米汤丶肉汁丶
蔬菜汁胡乱的喂大,却长得相当健康,已经会在床上滚动丶翻身。
舒腾风正对着窗外怔怔发愣,那夜是农历年才过没多久,天气相当的凉快,
天上的星星繁多而闪亮……他的思绪飘浮在小时候,在星空之下,自己牵着顾曼
婷的手,正坐在桥上望着星星。
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她是东家大小姐,自己只是仆妇的儿子,但是顾曼婷
从未嫌弃过自己,总会在上课之後,将所学的一切教给自己,无奈自己不是块读
书的料,学会的并不多,但是顾曼婷还是愿意跟自己在一起。
两人情投意合丶相濡以沫,最後被老东家知道之後,自己被赶了出来,一个
人来到这个山里的小村落,安定下来之後,给了母亲一封信,要让母亲来这里跟
自己团聚,没想到,除了母亲,顾曼婷也跟着来了。
「如果妳不认识我,是不是就不会死……」舒腾风眼眶泛泪,喃喃自语道。
蓦然间,他听到「咚」的一响,接着是孩子「哇」的大哭声。他大惊回顾,
一眼看到舒梦兰已从床上跌到床下的土地上。就在这刹那间,那父女连心的血缘
之亲,抽痛了他的心脏。
舒腾风惊跳起来,急忙飞奔过去抱起了那个孩子。
舒梦兰正咧着小嘴大哭着,他粗手粗脚的抚摸孩子的额头丶手腕丶小腿,想
找出有没有摔伤的地方。就在他的大手,握住女儿那小手的一瞬间,一股温暖的
柔软情绪,蓦然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像有只小手握住了他的心一般,他的心不禁
疼痛而悸动了。
同时,舒梦兰因为被抱了起来,因为得到了爱抚,她居然立刻不哭了,非但
不哭了,她破涕为笑了,睁大了那双乌黑灵动的眼珠,注视着父亲,五只小小的
手指,握着父亲那粗壮的大拇指,轻轻地摇撼着,她的小嘴里,「咿咿呀呀」的
说起无人了解的语言,但是,这语言显然直刺进舒腾风的内心深处去,他惊愕不
解,迷惑震动地陷进某种崭新的感情里。
舒梦兰!他那小小的舒梦兰!是那麽稚嫩,是那麽娇弱,是那麽幼小,是那
麽可爱……而且,还那麽的酷似她的母亲顾曼婷啊!
舒腾风怔住了,抱着舒梦兰稚嫩的身躯怔住了。
於此同时,丁雪瑶听到孩子的哭声和摔跤声,她急急忙忙地从後院里直奔了
进来,急促的嚷着:「怎麽了?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
看到舒腾风抱着孩子,她立刻明白孩子滚下床了。於是马上跑了过来,手上
还是湿漉漉的,她伸手去摸孩子的头,因为那儿已经肿起一个大包了。
小梦兰被她那冰冷的手指一碰,本能的缩了缩身子,舒腾风注意到那个包包
了。
「糟糕!」舒腾风心痛了,第一次为这小生命而心痛焦灼了。
「她摔伤了!好像很疼的样子!怎麽办?现在该怎麽办?」舒腾风惶急的看
着丁雪瑶问道。
丁雪瑶露出了一抹动人的微笑,看到舒腾风终於流露出的『父性』,使得她
莫名其妙的深深感动了。
「不要紧的!孩子都会摔跤的,我妈说过了,孩子越摔越长!」丁雪瑶轻轻
地揉着孩子的伤处,温柔地回答道:「擦点万金油就可以了。」
丁雪瑶满屋子找万金油,发现屋里居然没有万金油!她摇了摇头,飞奔回家
去取了一瓶万金油来,用手指将药膏轻轻地涂抹在孩子的伤处上。
因为疼痛,舒梦兰又开始奶声奶气地哭了!
舒腾风心痛万分的抱紧了孩子,急忙的说道:「轻一点,别弄疼她了!」
「一定要上药的!」丁雪瑶一面揉着孩子那红肿之处丶一面埋怨的看了舒腾
风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交给你只有几分钟,你就让她摔下了床,还真是个好
爸爸啊!来,我来抱吧!她困了。」
舒腾风很不情愿的松了手,让丁雪瑶抱起舒梦兰。
丁雪瑶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怀抱着婴儿,轻轻地摇晃着……
小梦兰被摇得那麽舒适,终於停止了哭泣。
丁雪瑶怜爱的看着孩子的脸庞,一面摇着,一面哼着一支简单的摇篮曲……
舒腾风带着某种深深的感动,看着丁雪瑶摇着孩子,听着她重覆的低哼着,
虽然只是几句简单的音符,但却是那麽地温馨动人。
丁雪瑶的声音柔润而甜蜜!她那年轻红润的脸蛋,贴着孩子那黑软的细发,
她低着头,长发中分,扎成两条粗黑的发辫,一条垂在胸前,一条拖在背上,灯
光照射在她的脸颊上,圆圆的脸型,闪着光采的眼睛……
丁雪瑶并不是绝色,但也称得上是美女,虽然不及曼亭的十分之一美,但她
充满了大自然的活力,丰腴的身段,充满了女性的吸引力,而且,还有一种母性
的温柔!她抱着孩子的模样,是一幅感人的图画。
孩子已经睡着了,舒腾风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注视着那孩子甜甜的睡态,孩
子在吮着嘴唇,阖着的两排睫毛,时不时不安静的颤动着。
「她好像正在做梦呢!」舒腾风小声说。
「是啊!」丁雪瑶小声地答道,抬起头来,对舒腾风温柔一笑。
舒腾风也回了她微微一笑!这是丁雪瑶第一次看到舒腾风对着她笑,那笑容
真切诚挚而令她怦然心跳。
从此之後,带舒梦兰似乎是丁雪瑶的喜悦了。
丁雪瑶不止帮舒腾风带舒梦兰,她也帮他洗衣,整理房间,处理菜园里的杂
草,甚至於将家里煮好的红薯饭,偷偷地送到舒腾风这来给他吃。
「雪瑶啊!」丁雪瑶的妈妈生气了,常常直着喉咙喊道:「妳给我死到哪里
去了?整天不见人影,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唉哟!」丁婆婆阻止了儿媳妇,说道:「女孩子大了就关不住哪!让她去
吧!那个年轻人也够可怜的,一个大男人孤零零,还带着那麽小的孩子,怎麽活
啊!」
「妈!」丁雪瑶的妈妈,不以为然地反驳道:「雪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这样下去算什麽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於是,丁婆婆也觉得有点不对了。三天两头的,她也常到
舒腾风那儿,去试探一下口气:「阿风啊,有没有想过给孩子找个妈妈呀?」
舒腾风惊惶而内心绞痛了,顾曼亭尸骨未寒呢!尽管他没念过几天书,但在
顾家耳濡目染,和顾曼亭恩爱相守,听也听熟了,什麽『一夜夫妻百日恩』,什
麽『在天愿作比翼鸟』……可是,如今呢?顾曼亭已经逝去了,生死两茫茫!他
不知道要不要给小梦兰找个妈妈,他只觉得内心深处,伤痛未消。
他不说话,丁婆婆也不深究,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丁婆婆是见过曼亭的,那细皮嫩肉的美丽女孩。丁雪瑶比起顾曼亭来,完全
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了。但是,丁婆婆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经历过人生的人。那年
轻人内心的伤口未愈,一切不如慢慢再说,时间会把他治好的!最起码,丁雪瑶
已经让舒腾风会笑了,不是吗?在顾曼亭去世後好长的一段时间里,舒腾风都是
个不会笑的木头人。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舒梦兰长得越来越可爱,丁雪瑶到舒腾风小屋
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舒腾风几乎完全的倚赖着丁雪瑶。每天从山上回家後,有孩子的咿唔声,有
丁雪瑶的笑语声,有捣衣声,有洗米声……甚至,那屋顶的袅袅炊烟,那灶里的
点点火星,每一样都让他有『家』的感觉。
因此,当有一天晚上,丁雪瑶哭着跑来对他说道:「我妈说……我以後不可
以来你这里了……呜……刘家的家长……来跟我家提了亲,我妈要把我嫁到外地
去了……男方家下个月就要来相亲了……呜……」
闻讯,舒腾风立刻心慌意乱了!
丁雪瑶从没有像顾曼亭那样,引起过他那炙烈的热情,更没有让他打心坎里
崇拜丶爱慕过。可是,这一年来,他已经熟悉生活里有一个她了,如果失去她,
他不知道该怎麽办?孩子又怎麽办?
他整整考虑了五天五夜。
在这五天五夜中,丁雪瑶真的不来他这儿了,只有丁婆婆仍然常常过来,将
孩子抱来给他看,帮他把换下的脏衣服收去清洗。他从不问丁婆婆什麽,丁婆婆
也不再说什麽。
第六天收工回家,既看不见丁婆婆也看不见丁雪瑶,更看不到女儿舒梦兰。
他有些纳闷,心里沉甸甸的。
洗了澡之後,换上乾净的衣服,他来到了丁婆婆家。
丁婆婆连忙迎出来说道:「孩子有些发烧,真要命!整天哭着,也不肯让我
抱,她是认了人呢!只有雪瑶拿她有办法!」
舒腾风走了进去,天井之中,丁雪瑶抱着孩子,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轻轻的
摇着丶晃着,嘴里低柔的哼着那温馨又熟悉的摇篮曲……
听到舒腾风的脚步声,丁雪瑶抬眼看他,眼神中充满了幽怨,而且,泪水很
快就弥漫住那对温柔的眸子,她迅速的低下头去,两滴泪珠滴落在舒梦兰的面颊
上!她急忙用手指拭去孩子脸上的泪珠,继续哼着她的摇篮曲,只是,喉音变得
哑哑的丶颤抖的……
终於,舒腾风下了决心,那年秋天,他娶了丁雪瑶。
此时的舒梦兰,尚未满周岁……
*********************************
每个人生命之中,都有一次的洞房花烛夜,而舒腾风却在这短短不到的三年
里,经历了第二次的洞房花烛夜。
第一次,他内心充满了喜悦与激情!从小到大,被自己视为心目中女神的顾
曼婷,成为了自己的妻子,那澎湃丶激动的情绪,宿愿得尝的自豪,让他久久无
法平复。
第二次,他的心情复杂无比!自己对丁雪瑶有爱吗?舒腾风扪心自问着。
不能说没有,但是绝对比不上对顾曼婷的爱,那麽的轰轰烈烈,心中对丁雪
瑶更多的是感动与感激!
洞房之中,丁雪瑶身穿大红色的连身旗袍,一头乌亮的秀发盘在头上,鬓角
插着一朵红花,脸上化了妆,唇瓣上更是擦上了鲜红的唇膏……
今天的丁雪瑶,比平时更是美上三分。
她粉颈低垂,安静地坐在床沿,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一见是舒腾风,新娘子的螓首垂得更低了。
舒腾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的房间,但是今天被称为『洞房』的房间,墙上贴
了一个大大的『囍』字,床上的被套以及枕头套,也被换成大红色,其馀一切没
变。
虽然简单,但是也称得上是喜气洋洋,自己第一次洞房之时,连这些最基本
的都没有,一想到这里,舒腾风的内心感到一阵抽痛,心中充满着对顾曼婷的不
舍与歉疚!
舒腾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之後,走到新娘子的身边坐了下来。
丁雪瑶一脸羞红,只觉得心脏快跳出自己的口腔了……
「妳……妳很紧张?」舒腾风转头望着新娘子,温柔地问道。
丁雪瑶的螓首低得都快贴到胸口了,声如蚊蚋地发出了一声:「嗯……」
舒腾风转过身来,伸手托起丁雪瑶的下颚,看着她紧闭双眸的俏脸,说道:
「别怕!」
「嗯……」丁雪瑶的声音彷佛呢喃一般,几不可闻。
舒腾风轻轻地将丁雪瑶的身子扳向自己……
新娘子顺从地转了过来,交叠的一双手,不安地用力搓揉着,紧闭着眼眸,睫毛
更是不时地颤抖着。
舒腾风再度伸手托起丁雪瑶的下颚,对着丁雪瑶的嫣红樱唇就印了上去,用
舌头顶开丁雪瑶没有用力紧闭的牙关,勾出了新娘子的香舌,轻柔的吸吮着……
【未完待续】
- 上一篇40岁以上女性最钟情性情趣用品
- 下一篇丈夫的绿帽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