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亚洲女性酷刑史】B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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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后问过虹,你想过死的事吗?
想过,她说。很多的时候,我整天都想。可是他们知道,他们不让我死。
我现在这个样子……大家谁都看到的吧。出门背货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
边上还总有人盯着。回到村里以后……早晚都是给我带上木枷的……我都不知道
妹子见过那种东西没?大木头板子,把脖子和手夹在中间,脚下再枷上一块……
其实是……更多的事都不用去讲,光是这两件东西,带上以后挨过半个晚上
人就会只想着要去死。人的手脚架在里边,整一个白天,再加整一个晚上,永远
就是那一个样子摆着。到了后边,全身上下每一根筋骨连着的,每一块肉,全都
像过着电一样的麻,像针扎着那样的,没完没了的疼。身子松不开来,人就缓不
上气,没试过的时候,真是想不出来那个滋味……可到了那时候别说抹自己的脖
子,就连挠个痒痒都没法做的。
咬舌头是故事里讲讲的吧,人一疼就会有神经反射,光靠意志力量……再要
说,就算是真咬掉了舌头也不会死人,就跟断了个手指头脚趾头一样。
虹姐对我笑笑:" 妹妹,姐可是学医的。"
我在蔓昂的春平监狱里真的撞过墙,撞得血流了整个脸,可是连晕都没晕过
去。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不……妹妹你杀了我吧。
这回虹姐一点也没有笑,一副认认真真的样子。
我当时真的就带着枪。边境的军政局面复杂,工作队员都配发了武器。我的
腰带上一直挂着一支苏式的托卡列夫手枪。虹姐那么一说,我就在想,其实虹姐
用起它来肯定比我要熟练的多了。可是我现在的任务却是保证虹姐的安全,从一
定意义上看,我是在做尼拉对虹做的事:我不能让她出问题。那其中隐含的意思
是,我也不能让她自己寻死。
跟两个月前我头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一样,虹姐这天也是背着整筐的马草从傈
僳头人家里出来,送到镇子的外边去。可跟那回不同的是,现在代替尼拉他们一
路上盯着她,领她回营地的人变成了我自己。我们从镇子口上仰脸望去,哥公岭
那些连绵不断的大小山峰,正笼罩在一片厚重的云层之中。像是要变天了。
在确定了最后的界标之后,我们从黑熊山返回獐子。山上又上去了一个队,
有省里来的专家和领导,据说对方也会有官员从他们那一侧登上界标点。他们在
上边会有一个仪式,确认国境划定,再加上庆祝最新的友谊成果。不过那已经跟
我们没关系了。
我们在獐子休整总结。在总结会上我讲到了虹,当时大家只是为她的命运发
了一些感慨,而且我们都觉得,他们需要一场像毛主席领导的中国革命那样的斗
争,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不过等到第二天,刘队长找到我说,虹的事向领导做
了汇报,有关方面很重视,军区要专门派人来。而且要保密,不要再外传。我先
要做的是找獐子的头人商量,想办法让尼拉他们的马帮再留几天。专区里协调区
供销社抽调了一批棉布,可以低价卖给尼拉。他们运回国内肯定是有利可图的,
也算是感谢他们支持我们的勘界工作吧。刘队说。布还没到,让他们再等等。
我当时很为虹高兴了一阵,虽然不知道上级部门想要做的是什么,但是她的
事能引起领导的注意总是好的。
惠村的马队留了下来。因为我跟虹姐的关系,还因为现在我是队里唯一的女
性,这件事情中与虹姐有关的那一块联系和安排,以后一直就让我在做。军区为
虹的事来了五个人,都穿便装,对外说是我们勘界队的技术员。带队的黄部长说,
她在我们这边的时候你要保证她的安全,每天结束了以后,你送她回马帮去。还
要小心点,别太热情了让他们起疑心。
我在尼拉来镇子里的时候跟他说,我们想请虹姐帮我们干点活。队里有工作
还要在獐子住几天,在当地收了些粮食,都是谷子,要舂成大米。当然了,我们
付工钱。那时候五十斤米值不少钱了,尼拉自然没有反对。黄部长他们在傈僳头
人家的斜对面借了乡民的房子住,虹反正每天都进来背马草的,到我们这边干上
大半天,我再领她背上草回去。
我告诉虹姐,我们想请她给我们介绍一下国境线外她那一侧的情况。其实是,
在这一方面她是一部活的百科全书,我们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五十
年代初期逃出国境的国民党残余武装一直滞留在她的国家里,他们主要的活动范
围虽然是在虹的北部高原更加往东,更加平缓一些的丘陵地区。但是北部高原是
他们的侧翼。云南的对敌工作从来抓得很紧,我们对于收集情报的机会是一点也
不放过的。
剩下的问题是孟虹的身份,她愿意对我们这些外国人说些什么,又能说到多
少呢?黄部长笑了笑,说我打包票,小韩你给她煮锅饭,再弄点肉就行了。找獐
子的头人帮忙,去打个野猪吧。
毛主席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情报无小事,我
们那时候做事就是很认真。早上惠村的赶马人把虹领到我们门口,我管去接人。
云南村寨每家屋外都会有一副石臼木杵,虹姐就站在屋子外边舂上小半天的稻米。
而且……会把她脖子上系的铁链拴在门框上,就跟她待在马帮里的时候完全一样。
" 这也是为了孟虹着想,尼拉猜疑起来对她也不好。" 黄部长说。现在这样
就真的像是个干活的样子了。不过事情的另外一面是,其实我们也需要看着她,
不能出岔子。没人能确定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不注意谁知道她会干出点什
么来。黄部长他们从来不是心存侥幸的人。
这么说都没有错,不过做起来感觉真是很奇怪。我手里牵着虹姐脖子上连下
来的铁链条,到处找能把它绕上去的柱子。链子的这一头连着一副老铁锁,这些
金属器件摆弄起来特别的笨重,响动又大,真让人觉得心里发麻。铁链不够长,
我让虹姐过来一点,再过来一点……那一头连着的可是个赤条条的大活人。锁好
以后把钥匙放进自己兜里,后背出了一层汗,我觉得自己脸都红透了。
那一头的虹姐看上去比我镇定许多。她已经跪到石臼前边,用手捧起谷子往
里边盛。她的两只手腕紧合在一起,中间穿着另外一把铁锁,看上去也是笨重结
实的老旧样子。她腕上一直系着的长环链拖拖拉拉的,又长又绕。可是那把锁很
紧。而且我没有钥匙。
我让尼拉把它打开。尼拉说她干活的时候就是这样。不是舂谷子嘛,两只手
挨着也能握得紧那根木头棒子。
" 女大军同志,这是为了你好。" 尼拉说," 你别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她过
去杀的人,比我们村子跟土匪强盗打架的时候杀的人可要多太多了。你长得那么
文文气气的,要是她真的闹起事来,你肯定要吃亏。"
" 一不小心,谁知道她会干出点什么来。"
结果整个上午我的工作就是要小心地看着虹,别让她干出点什么舂米之外的
事来。这对虹当然很不公平。我甚至恶作剧地想到,是不是该让尼拉把他那根赶
马的鞭子也留给我。虹姐挺胸提肩往空中举起杵子,再弯腰挥臂,把它沉重地打
进谷子堆里去。每到这一下子的时候,她的下半个身体总是猛烈地往后拱出来,
那可是一个女人赤裸裸的屁股……再跟着一先一后落下来,闷闷地砸在她肋骨上
边的,是被她的动作甩飞了的两个乳房。
这几下砸得别人心里都在扑腾,让人没法忍心多看。可虹姐只是一松小腿就
卸掉了下落的势头,再踮脚跟,她把自己的身子又撑了上去。虹已经像是一台机
器,一旦合上开关,立刻就得调整到最高效率的运转速度,不叫停,永远都不能
停。
只不过机器不会流汗,可是女人会。虽然那已经是深秋,几天里山下也一直
在降温。不过人要一直提着劲干活,感觉很快就大不一样。虹的光裸的身体一直
在有节奏地波动起伏,她全身的肌肉依照一种只有她自己才能了解的韵律,循环
往复着张弛收放。渐渐的先是她的长头发甩不开了,那些发梢和发丝湿淋淋地粘
在她的脸上和肩膀上。汗珠子正在从她深棕色的皮肤底下,一层一层地绽露上来。
再以后就是她耸起来的那一下子,圆鼓鼓的肉瓣上边,会有亮晶晶的水花飞溅到
空中去。
我蹲到底下帮忙把大米颗粒扒出来,虹姐在上边扶着木头杵子喘气。有几滴
水珠掉在我的手上,那时候仰脸往上是人的本能。我抬头看到的就是虹姐沉甸甸
的胸脯,斜吊在空中摇晃。
那一段时间虹姐的胸脯一直很大,上边青筋绽露。她给我讲过小冬,她是在
去年年底生的,到现在还没断奶呢。" 憋的疼,想娃娃了。" 虹姐说。
" 兔子老婆该给她喂点什么了吧?"
虹低下头来,也看她自己的胸脯。胸脯顶尖的地方,一对奶头涨得又黑又大,
正往外边渗出来白色的汁水。我真不知道落下来的是她脖子上挂着的汗珠子,还
是女人的奶。
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去煮饭。" 我说," 该煮饭了,我去煮饭。"
我煮了第一天的第一顿饭。边境一带的群众生活都很艰苦,可是我还真没见
到过有像那天的虹姐一样能吃的人。她盯着猪肉的眼睛都放出光来。我跟她说什
么她都答应。国家的荣誉当然很重要。吃饭也很重要,甚至可能……更重要。黄
部长是对的,这样的事,长辈们早就知道。
虹姐在我们那里吃了五顿中午饭,给军区情报部的人讲了五天的课。上午她
在门外边舂米,给人做个干活的样子出来,下午就待在屋子里边了。我还记得我
给虹姐解开脖颈上的链子,带她进屋的时候,黄处长一本正经地跟她握手,而且
面不改色。
" 欢迎欢迎,欢迎孟虹同志,辛苦了辛苦了。" 他是用汉语说的这些话,不
过我猜虹姐能听懂。黄部长露出控制的恰到好处的微笑,拽着虹姐被铁锁连在一
起的两只手上下摇晃。就好像跟一个全身上下一丝不挂,手脚戴着铁链的女同志
谈论工作是一件天经地义的,非常政治正确的事。
" 坐吧,我们坐。"
我们的房东是獐子的赶马人,他自己和大儿子跟马帮去了西藏还没回来,他
的妻子带着小儿子住在隔壁。这间房子本来一直是空关着的,该是他们为大儿子
娶媳妇做的准备。能看得出来,我们的房东已经要算是镇子的富裕人家。他的家
里甚至会有桌子这样的奢侈品,即使,那只是用一块厚木板加上四根锯断的树干
搭起来的 .
男人们和一个女同志围坐到桌子边上,他们要有一些介绍。互相熟悉一下。
虽然情报干部们的称呼只有一个代号,就像黄部长也是一个代号一样,什么也说
明不了,不过至少虹会了解到,这些人中有一个领导,有一个年青的是警卫员,
有翻译,两个情报干部,一个管社情调研,另一个像是对野战地形非常内行的军
事参谋。
虹一定还是有些紧张。她把铐在一起的两只手搁在膝盖上,并拢腿,坐得端
端正正。虹姐其实并没有比我大了多少,她也只是个年轻的女人。但是我确实猜
想不出来她现在心里的想法,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会有耻辱的感觉。在过去的那
么多年里,她很可能遇到过类似的场面,凡是人能够想象出来的事情,她大概是
都已经经历过了。我想,要是我落到了相同的处境,肯定没法做到像她这样,把
自己的言行举止控制得那么平静自然。不过……我没有推过石磨,没有背货连着
走上十几天的山路。我也没有饿到过像她那样的馋米饭和红烧肉。
或者,更加坐不住的倒是那些男人们,除了意志坚定的黄部长,他始终能够
保持住既镇定又和蔼的目光,注视在虹的脸上,不过他肯定也会看到她脖子上的
铁环和铃,还有她的胸脯。其他人或者望向天花板,或者装着在笔记本上写字。
警卫员小陈还只是个十七岁的男孩,多半是从来没有见到过女人的光身体吧,他
早已经憋的满脸通红,就跟刚才我在屋子外边的时候一样。
我走过去的时候端着米饭,用搪瓷脸盆装的。虹及时地笑了出来," 嗯…
…我弄错什么了?" 她说:" 在中国,吃饭的时候女人不该上桌的吧……我、我
到灶边上去吧。"
她假装一切正常,帮我一起往桌上端了几盆菜,不过结果却只是向大家展示
了她的全身——正面和背面,还有,她光脚拖着铁镣走路的样子。我们两个猫在
灶边吃完了中饭,下午他们要工作。黄部长他们想知道整个北部高原上每一个部
族的控制地域,部族人数,土司头人的名字,如果可能的话,还有他们的教育,
家庭,历史……直到轶闻花絮。他们在以后的几天中还打算过一遍北部的地形,
因为我们搞到的地图太简单了,而且被认为有很多错误。情报事业真是一个永远
不会满足的大胃口。
工作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屋子里紧张的关系明显地缓和了下来。后来我送
她回她的马帮宿营地。她对我说:" 明天我想洗个澡……"
虹身上有味道。男人和马的味道,还有她自己的汗水的味道。下山以后也许
就再也没有让她洗过身体,而且一直是把她跟马拴在一起的。她刚才在屋里肯定
就已经想到了。
虹姐要的是让我陪她去一趟镇边的小溪。她其实只是在含蓄地向她的看守请
假。不过那已经是秋天,而且她肯定很久都没有洗过热水澡。于是我在第二天中
午回屋以后宣布说,女同志们要洗澡了。
我去前后邻居家借来了好几个木桶,他们早上背水用的。我不让虹去打水,
我自己去。我跟虹姐说,我能背水,我甚至还能……光着脚丫子背水。大半年的
边疆民族工作,同吃同住同劳动不是说着玩的。男人给我们让出了屋子,我用勘
界队带来的大铁锅烧水,在地下摆开了三个大木桶,两个盛冷水一个用来兑热水。
在桌子上摆开我的毛巾,肥皂,牙刷和牙膏。最后把虹姐按到小凳子上。她被铐
着手,自己洗起来很不方便。
这里的民房可没有下水道,乡民们自己都是到溪边去,脱光了衣服跳下去。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舀起水来往虹姐的身上浇,弄得房子里到处都是水。我身上
也到处都是水。就疯一次吧,我把自己也脱光了,蹲在虹姐后边搓她的背,她全
身上下布满了伤疤,人的皮,受过伤以后就没有好好长了,鼓起来的地方,一条
一条扭曲的肉棱,陷下去的地方坑坑洼洼的,不像是人肉,更像是松树的干子。
一寸一寸的摸在上边真让人心里发抖。我摸着摸着就摸到了她的胸脯上,她的胸
脯也是一样。而且那底下拧着疙疙瘩瘩的硬结。
她轻轻地呻吟了两声。她说,疼。
乳汁留在乳房里就会疼。其实我应该想到,她离开小冬已经快两个月了,可
是她的奶一直没有停。要是她不挤出它来,要是没有人去吸过……她早就该回奶
了。
帮我揉揉吧。虹姐说,到前边来,到姐姐前边来。我转到她前边看她的胸脯。
屋子里蒸汽弥漫,她的乳房在我的手心里变软,变热,我觉得我的身体也在变软
变热。我往虹的双腿之间跪倒下去,她抬起铐着的两只手迎接我。在被铐住手腕
的时候,她的臂膀一直是一个解不开的环,她把这个环绕过我的头顶,拢在我的
腰上了。
她看着我的脸,低声说,妹妹,妹妹……给姐吸吸吧……啊?
我没有想到以后事情会变成那样,不过虹在惠村住着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她自己很可能是想到了的。那天晚上赶马人们把她狠狠地揍了一顿,再过一天,
尼拉照样把她给我们送来了,她还能走路。可是一眼看上去,这个女人几乎已经
没有了人的形状。
为什么?我问,为什么?!她没有回答我,她可能也回答不了。虹的眼睛围
了一圈的紫眼眶,一只眼睛肿得只能睁开一条缝了,脸颊又红又肿,比平常大了
整整一轮,下嘴唇大到嘴里装不下,翻出在外边。嘴角上还有几个像是烫起来的
紫水泡。
不光是嘴角,还有她的胸脯……我说的其实就是乳房,那上边有连成了串的
水泡,水泡至少还是包着人皮的,更多的地方是连皮都没有了,就光是嫩红色的,
浸透在汁水里的肉。她的乳头正中插着两根小细竹条,一头一根。
虹一瘸一拐的去捡那根木头杵子。她转向石臼。她的屁股……大腿上,拉拉
扯扯的挂了几圈的碎肉皮。她那两整块肉全变成了青紫颜色打底,里边肯定是积
满了淤血了,面上再划开来五六道纵横交错的裂口。纵的那些从女人的腰上就起
了头,斜斜的割过半边肉团,一直切进她的大腿肌肉深处,打横的两道,撕开的
边角参差破碎,就像是一个被踩坏了的石榴。里边吐出来的细肉颗粒,真的是一
颗一颗的,晶莹透亮。只是……那不是果子,那是个活人。
这天上午她还能舂完了一口袋的谷子。可是整个下午虹都没法坐了。人也不
能一整天总是站着,她只好跪在地下跟黄部长他们讨论问题。她的嘴受了伤,有
说不清楚话的地方,就用手帮忙写出来。大家把桌子拖开,全都陪她盘腿坐到了
地板上。
虹以后告诉我,身子后边那些,是被人用竹子片抽起来的。他们拆了一个背
货用的竹筐,先削了细竹条扎她的胸脯,用烧热了的铜烟锅烫,接下去再是用竹
片。竹子的边是毛边,带棱带刺,棱角拉过人身子的地方,一路皮破肉烂,那些
折断了的竹丝竹刺,就都留在肉里头了。
我翻检着她的伤口,尽量帮她挑了些出来。她不敢动乳房上的竹钉子,尼拉
没叫她拔,她就得让它在肉里边扎着,忍着。再说竹子上裂出来的那些细枝细稍
肯定已经岔进了血脉肉缝中间,真心要弄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虹在胸脯里带着竹刺跟黄部长他们做完了以后的两天工作。插进了异物的伤
口开始发炎,她的乳房肿胀起来,泛青泛紫,皮肤薄得有些透明,我想里边是在
积水。我每天都给虹姐上些药,一挨近她的身体,就觉得她浑身热腾腾的,她肯
定是在发烧。待在屋里的时候还算好了,到傍晚我送她去背马草,一开门一阵冷
风扑上来,我穿着棉袄都哆嗦,虹姐更是明显的一阵寒噤。已经连着阴了好几天,
情况通报说山的那一面在下大雪,这边还只是干冷,可是很明显的能感觉出来,
寒气一天比一天更重了,厚厚实实的压在人身上,压得人手脚发僵,喘不上气来。
虹姐从草垛上扒下草捆子来,塞进竹筐里去,塞满,塞结实。除了冷,她身
上还疼,手脚的动作明显要比平常迟钝了许多。她满脸潮红,做着做着,就停下
来张嘴喘一阵气,我却只能在边上看着,一点也帮不上手。我真觉得就像是在大
学里演的话剧白毛女变成了真事,我就是那个正盯着女农奴干活的地主婆。还不
是地主,得是西藏的农奴主才行。
虹姐跟我说过,在外边的时候我别帮她干活。要是被人看到说出去了,尼拉
十有八九还得揍她。这几天下来,我一直就是那么像个傻瓜似得跟着虹姐,虹姐
在旁边走得低头弓腰,一步一顿,满满的大竹筐压在她的光脊梁上,筐底的篾条
正好割进她屁股上打横的伤口里边。虹咬住嘴唇走了两步脸就白了,惨白惨白。
我低下头去不再看她的脸,底下是她那对瘦骨嶙峋的光脚板,黑瘦黑瘦的,闷闷
地跺在冰凉板结的泥土地上。
我还是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们为什么要那么的折磨她,我真不知道人心为什
么就能那么狠。虹以后简单的说起过,可她只是说她晚上没醒过来喂马,让尼拉
不高兴了。不过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或者,就是尼拉看她整天待在我们这边,
觉得她过得太好了,觉得得煞煞她的心气。我们那天把自己洗得太干净了。
准备给尼拉运回国内的棉布从专区送到了獐子,军区的工作组也在虹姐的帮
助下把资料整理完毕。在这五天里,虹还顺便为勘界队把谷子舂成了白米。虹明
天就不再过我们这边来,不过她还会在我们的对面住上几天。大家都知道这一阵
岭上一直在下雪,马帮不得不等到天气好转些再起程。也就是因为天气的原因,
尼拉这天把他的人和马带回镇子,住进了傈僳头人家楼下的马店。外边太冷,他
宁可开销大些,也不能再在露天里待下去。
我去找李队长要了勘界队里藏着的压箱底的宝贝,午餐肉罐头和水果罐头。
中午我们围着桌子吃饭。现在大家都已经彼此熟悉,相处得也算自然和谐,就连
警卫员小陈都敢站在虹的对面,看着她的眼睛管她叫姐姐。虹的胸口疼,到了最
后我也没有再抱她一次。再以后……天晴了以后,她就会被拴到马鞍子上,跟着
尼拉那匹叫大黄的头马走过哥公岭山口回惠村去,这回她背着的竹筐里装的该是
棉布。也许她就从我的生活里永远消失了吧,也许,她以后还会跟马帮一起再来
中国?不过即使是那样,我们也不可能再有一次朝夕相处的日子,就连悄悄说一
句话的机会恐怕都不会再有。谁都知道,她今天从这个门走出去以后,我们几乎
就像是阴阳两隔,各自处在了不同的世界里。
黄部长也在第二天带队离开了獐子。我跟房东的妻子处的不错,她的丈夫和
大儿子还没有回来。我在他们家里多住了几天。也许我是有意无意的,想再看到
另一个世界的虹姐。她有时候从屋子里出来,拖出马草来撒开喂马。他们的马都
拴在马店边上的大棚里。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使我们和尼拉,还有虹的故
事的结局,又往后推延得更长了。
李队和我去找尼拉的时候,虹姐正蹲在一边解开马草捆。我们又挨到了那么
近的地方,我听到我自己的心在跳。她抬起头来和我对视了一秒钟,但是她的
眼睛平静而陌生,现在从她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就在那天晚上我听到了女人尖利的惨叫。我从来没有听到虹发出过那么响的
声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嗓音沙哑的低声说话。我咬牙坚持着没有起身。
一边犹豫着,要不要捂住耳朵。沉寂一阵以后,她又重新开始。声音现在变得低
沉含混,但是饱含痛楚。夜里很安静,现在,就连软的皮质物件打在人肉上的声
音都能分辨得出来。
在房东家的狗开始吠叫前我已经站在了窗子旁边,不过,我只能看到斜对面
的马店外边,黑暗模糊的人影。我想虹是被捆在店外的冷杉树上。她前边有几个
男人,他们轮流着走到女人身体前边去,他们的手臂在空中挥舞。细的鞭稍在空
中挥舞起来是不可见的。但是声音,一直有声音。
也许我不该求妹妹杀了我。虹有一次在灶台边上悄悄跟我说。我还想看一眼
小冬。你真想象不出来,她的小嘴巴有多好玩……虹天真地笑了,笑得朦朦胧胧
的。可是接着又叹了口气。也很轻。
唉。这回回去,她连妈妈的奶都吃不着了……还有小秋呢,他现在该是很好
了吧,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得着了?
那时虹正握着我的手,她在不知不觉中越握越紧。这几天晚上疼得睡不着,
我闭上眼睛就看到小冬,还有……爸爸,我有时候会觉得……他们有一天也能跟
秋一样。我要不死,他们说不定……还能有点指望吧?除了我,他们还能靠谁呢?
只要小冬能好过一点,我还是该忍。我能忍。小韩妹妹,有时候,姐真觉得
姐有感觉,他们也能过上好的日子。她看着我的眼睛说,就像是你们现在的国家
一样。
而她还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中继续忍受下去。我想。很久以后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