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门女将穆桂英别传】 (第二回 宗保殉国)
第二回 宗保殉国
上回说到西夏逞凶进犯大宋边界,仁宗急调宗保领兵迎敌,欲知战事如何,
且看下文……
话说杨宗保领了圣命,回朝见过仁宗,校场点兵二十万,夤夜出发,直奔延
州,大军马不停蹄,不过二旬便来到了延安府。
杨宗保到时,延安府总兵已高挂了二十几日的免战牌,收兵紧守延州城,这
些日子来,李元昊手下先锋龙金环四处攻掠,将原属大宋的擒龙岭、镇虎口、天
台山都占了去,对延州城形成了包围之势。
延安府总兵王成见杨宗保率大军前来,心里总算吃了个定心丸,立刻杀猪宰
羊犒劳大军。
杨宗保大军一到,立刻摘了免战牌,在延州府休整了一天,便送去战书,约
龙金环决战。
翌日,龙金环收到战书,领兵出天台山,杨宗保则领着五万部众,从延州城
出兵,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天台山下。
两军一字排开,各列阵势,战鼓齐鸣,旌旗招展,气吞如虎,声震四方。
先锋旗下,两名战将簇拥着主将龙金环,只见他身披金甲,端坐雕鞍,手持
大砍刀,斜背宝雕弓,腰里揣着一枝短柄钢鞭,别看这钢鞭不打眼,但却是龙金
环的杀手锏,名为走线鞭,它并非用来击打招架,而是作为暗器使用,而且这钢
鞭尾部有一根金线,与龙金环的腰带相连,丢出去若是未能命中敌将,还能再收
回来,常人就算闪过了第一下,也很容易被这收回来的第二下击伤,实可谓防不
胜防,龙金环便是靠着这个杀手锏取得西夏国君赏识,一步步爬升到了高位。
只听一阵如雷的战鼓声,大宋阵列中冲出一员虎将,龙金环睁眼望去,只见
那员虎将头戴兜头遮脸帅盔,身披铜片连环锁子甲,手持穿甲亮银枪,腰挎三尺
青锋剑,背后还挂着一对儿铜锤,不知是何用处,座下丈二白龙马,膘肥体壮,
声雄力猛!
龙金环心中一震,不禁暗叹道:「好一员威风凛凛的虎将,这人看着有些眼
熟,不知在哪见过?」
思来想去,龙金环刀尖一指,大喊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爷爷我刀下
不斩无名小辈!」
宋营虎将银枪一抖,声如雷鸣,回道:「吾乃大宋征西大元帅杨宗保是也,
敌将可是龙金环?」
龙金环吃了一吓,暗道:「原来是他,他不是守孝未满么?怎会率兵来此?」
原来这龙金环本是宋人,且与天波府杨家颇有渊源,他的杀手绝招走线鞭正
是师承自佘太君娘家,宋辽交战时,龙金环曾随恩师到过杨延昭的兵营,而杨宗
保与其父杨延昭有六七分相似,所以看着眼熟。
此外,龙金环恩师曾有言,命他不可与杨家人为敌,但今日各为其主,岂能
由他龙金环做主?
龙金环虽心有挂碍,但阵前却不敢输了气势,于是回道:「爷爷正是龙金环,
杨宗保,你父尸骨未寒,你怎生这般不晓事,又赶来阵前送死?」
杨宗保见龙金环提及亡父,心中愈发愤怒,大喝道:「呔!贼将,你即将命
丧九泉之下,还敢口出狂言,快快上前受死!」
龙金环心中稍怯,又不知杨宗保武艺如何,于是环顾了一下左右,出声道:
「谁人敢上前,为本先锋拿下这名不知好歹的敌将?」
话音未落,龙金环左手边战将挥着一双铜锤出马,大吼道:「西夏副先锋野
利庞卢,特来取尔性命!」
杨宗保艺高人胆大,见野利庞卢来势汹汹,心中毫无惧怯,纵马相迎,不三
合,便枪挑野利庞卢于马下!
野利庞卢刚刚落马,又有一将挥着铁蒺藜骨朵杀上前来,嘴里大喊道:「贼
将!还我兄长命来!」
原来此人乃是野利庞卢之弟野利措浑,见其兄落马,于是拍马赶来,想趁杨
宗保立足未稳,杀个措手不及!
杨宗保拨转马身,举起亮银枪,架开势如千斤的铁蒺藜骨朵,作势要逃。
野利措浑见状,哪能善罢甘休,纵马追上去。
杨宗保正待如此,只见他两腿紧夹马腹,猛地一后仰,使出杨家枪法绝学回
马枪,那野利措浑冲得太猛,哪里来得及防范,瞬间枪透战甲,从胸到背,戳了
个血窟窿,倒栽于马下,挣扎了两下便断了气!
龙金环见折了两将,心中愤恨,心知再不出战,锐气将堕尽,于是举起大砍
刀,杀将出来,口里大吼道:「小辈休得猖狂,看你爷爷手里的宝刀!」
杨宗保斩了野利两兄弟,锐气正盛,自是不会后退半步,回马转身便迎了上
去。
两人兵器相接,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山野,斗个数十合也未分胜负。
龙金环暗恂道:「杨宗保年轻力壮,久战恐怕于我不利,只得用那走线鞭来
赢他,以求速胜!」
思虑已定,龙金环拨开亮银枪,调转马头便往自己阵前奔去,杨宗保见龙金
环刀法并未紊乱,心知有诈,但仗着武艺高强,并不惧怕,拍马跟了上去!
龙金环见杨宗保跟来,心中暗喜,解开腰间走线鞭,照着杨宗保胸前被丢了
过去!
杨宗保眼疾手快,见一黑影袭来,心知是暗器,于是侧身一闪,避过了走线
鞭,谁知还未缓过劲来,身后便又传来了破空之声,杨宗保心知不妙,连忙俯身
伏于马背之上。
只见那走线鞭去而复返,擦着杨宗保后背而过,刮得那铜片咔啦咔啦直作响,
杨宗保后背一凉,头上突然轻盈了不少,定睛一看,才发觉项上金盔已被那走线
鞭卷了去,幸得没有伤及后脑,否则小命休矣!
龙金环见杨宗保如此狼狈,于是晃着杨宗保的金盔,哈哈大笑道:「小辈,
识得你爷爷厉害否?你的狗头在此,还不速速来领!」
杨宗保见识了龙金环走线鞭的厉害,心中反而有了底,枪尖一指道:「呔!
你这贼将,手上无甚本事,就会使些旁门左道,小爷不陪了!」
说罢,杨宗保调转马头,往本阵疾奔而去。
龙金环哪里肯放过此等良机,他将金盔别在腰上,顺手一甩,将那走线鞭又
扔了出来,如法炮制地袭向杨宗保后背!
杨宗保胸有成竹,见那走线鞭飞来,也不闪躲,只是解下后背挂着的那对铜
锤,往后一甩,照着走线鞭扔了过去!
只听得「呛啷」一声巨响,铜锤正中那钢鞭,龙金环见失效,连忙往回收那
走线鞭,谁知一拉之下,身子竟往前闪了闪,差点从马上栽了下来!
原来杨宗保那对铜锤乃是家传宝物,当初杨令公就是靠这铜锤赢了佘太君的
走线鞭,收伏了佘太君,成就一对绝世姻缘,如今这铜锤传到了杨宗保手上,正
巧用来克制龙金环,杨宗保这一甩不仅击落了钢鞭,而且还缠住了钢鞭上的金丝,
龙金环往回收鞭之时,杨宗保也在发力猛扯,再加上杨宗保胯下白马奔驰之力,
这两相角逐下,自是年轻力壮的杨宗保占了上风!
龙金环被拖得差点坠马,只得使出一招弃车保帅之计,丢了那走线鞭,拨马
回阵,率军急退!
杨宗保胜了龙金环,于是钢枪一举,命令压阵的总兵王成挥军掩上,自己一
马当先,冲入敌阵,左冲右突,杀伤无数,这一仗大获全胜,缴获兵器马匹旗帜
众多,俘虏五百余人!
接下来一个月内,杨宗保又连胜数阵,将丢失的擒龙岭、镇虎口和天台山全
部夺了回来,逼得西夏大军接连后撤,将所余的八万余兵将集中驻守在长城岭,
靠着地形险峻,坚守不战!
捷报传至朝廷,宋仁宗大为欢喜,一方面加封杨宗保,赏赐天波府杨家黄金
五千两,另一方面下旨命杨宗保趁胜追击,挥师西进,进攻西夏。
与此同时,由于孝期已满,佘太君便率领杨家老小重回了天波府,得知杨宗
保获胜,天波府内一片欢腾,穆桂英自然也不例外,心中那股隐隐的担忧也被获
胜的喜悦冲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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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内,一座大宅坐落于城内北侧,府门富丽堂皇,极其壮观,重檐高耸,
檐间有一块大匾,上刻三个鎏金大字:太师府。檐下挂着两对大红纱灯,门框上
贴着鲜红的对联,门板漆得黑亮发光,每扇门上还钉着九九八十一个大铜钉,青
石台阶,两边是汉白玉雕栏,宽敞的门洞里放着两条长凳,门前还站着四个把门
的兵丁,个个横眉怒目,身强体壮。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大白天的,太师府却关着大门,府内一片静寂,越过
两道院子,行至太师府后院,这才听见些许谈笑之声。
声音来自太师府后院的会客厅,里面两人对坐饮酒,身后各立着一人随侍。
面向门口端坐的人头戴软翅幞头,身着小袖圆领衫,留着尺余长须,虽须发
皆白,但脸上却鲜有皱纹,双目锐利,炯炯有神,正是当朝太师,位极人臣的庞
藉。
而背对门口而坐的人头戴毡帽,身上虽然也是圆领斑点衫,但却是左祍,其
人身材矮小瘦削,不足七尺,相貌怪异,非比寻常,眉毛细长入鬓,目能自顾其
耳,两颊高耸,眼窝深陷,两耳大而垂肩,鹰钩鼻,八字胡,朱唇阔嘴,面如古
铜,眉宇间隐隐有不怒自威之势。
身后站的那人年纪在四十上下,面相有些丑陋,蒜头鼻,吊白眼,弯刀眉,
脸型瘦长,两颊凸出,嘴唇薄如纸,耳朵小似蝙蝠。
这两人一望而知非中原人士,身上的衣裳装扮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事实,而
从庞太师敬若上宾的态度来看,此两人必定来历不凡。
只听庞太师举杯道:「来,二王子,老夫再敬你一杯。」
被称为二王子的人也不推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地道:「太师真是太
客气了!只是不知刚才本王子所提之事,太师考虑得如何?」
庞太师脸色微微一变,双目中陡然射出两道狡诈的精光,不疾不徐地道:
「两国交战,兵戎相见,按理来说你我份属仇敌,老夫身为大宋臣子,岂能做这
等荒唐之事?」
原来这二王子正是领兵进犯大宋边界的李元昊,他身后所立之人乃是他的智
囊没藏讹庞,两军正在边境对垒,身为主帅却跑到了大宋境内,还成为了庞太师
的座上宾,这不得不让人感到费解。
李元昊听了庞太师之言,微微一笑道:「太师,你我皆是聪明人,不妨打开
天窗说亮话!若是你真的如此视本王子如仇敌,怎会与本王子在此对坐饮酒呢?
其实本王子所提之事,于太师也有莫大好处。素闻太师与天波府杨家水火不
容,如今杨宗保得势,若是让他凯旋而归,宋帝定会大加封赏,杨宗保年轻有为,
前途无量,加上八贤王和寇准等大臣的支持,只怕太师在朝内的地位会大受影响。
况且本王子要的并不是侵吞整个宋朝,本王子有自知之明,以我大夏国目前
的国力,就算能打遍宋朝每一寸疆土,也决计守不住,强如辽国尚是如此,我李
元昊岂能不知?」
庞太师听得此言,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二王子意欲何为呢?」
李元昊不假思索地道:「以战养和!只要我大夏获胜,宋帝便会向我大夏求
和,到时候进贡给我国的钱财必定大大增加,而我大夏近几年来接连征讨吐蕃、
回鹘等部落,正需要钱财来养护。太师只需配合本王子之计策,除掉杨宗保,那
宋朝必定朝野震动,以宋帝之软弱,势必主动求和,待到求和信使一到我大夏,
本王子便收兵罢战,如此一来,太师既可以帮宋帝保得江山,又可以除掉杨宗保
这个眼中钉,你我各得其所,岂不美哉?」
庞太师凝视着李元昊,许久才道:「二王子所言有些道理,老夫可以考虑,
只希望二王子信守承诺,老夫虽然贪财,但还知道分寸进退,而且我大宋也不止
杨宗保这一个将才!」
李元昊笑道:「太师尽管放心,本王子亲自前来,足以说明诚意,这点微末
之礼,乃是本王子送给太师的见面礼,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话音未落,没藏讹庞便从身后抬上来一个小箱子,将其摆在了桌上,打开一
看,瞬间满屋光华,原来里面盛放的竟是数百颗金珠以及玛瑙翡翠等玉器,这一
箱重达数十斤,足可见这所谓的薄礼何等贵重!
庞太师炯炯有神的眼睛完全被贪婪的光芒所覆盖,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
身旁的管家庞贵将箱子收起来,举杯道:「二王子厚礼,老夫却之不恭,此事就
这么说定,来,为你我初次见面而干杯,希望合作顺利!」
李元昊见庞太师收下礼物,心中大喜,但面上仍是保持着平静,举杯相庆道:
「好!祝我们合作愉快!」
一番觥筹交错后,李元昊道:「既然事情已经商定,那本王子就立刻返回边
关,等待太师的好消息!」
庞太师摆摆手道:「不急,二王子远道而来,岂可就此离开,素闻二王子雅
兴非常,不如让老夫手下陪着二王子在汴京城内逛上一逛,这汴京虽比不上江南
烟花之地,但毕竟是都城,美女之姿色也是上上之选,与大夏国内的异域风情大
不相同,二王子岂无意乎?」
李元昊此人最是贪恋美色,从小便在女人堆里长大,年仅三十便已御女无数,
即便家中妻妾成群,但仍然喜好流连于青楼酒肆,对于庞太师的提议自是不会拒
绝,只听他微笑着点头道:「太师美意,实不忍辜负,那本王子就恭敬不如从命
了!」
庞太师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二王子这身穿着在城中行走多有不便,
老夫命下人为二王子两人寻一身合体的衣裳,然后再出门,不知二王子意下如何?」
李元昊笑道:「太师思虑如此周到,本王子深表感激,你们中原有句话说得
好,入乡随俗,那本王子就体验一下宋人的穿着吧!」
双方商议既定,各自离席,分先后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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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内,一位身着绸衫的半百老者领着两位衣着华贵、形容古怪的人走进
了城内最大最豪华的一家青楼,名为如意坊。
老鸨见三人均衣着华贵,披金戴玉,立马便打着香帕迎了上去,一脸谄媚地
道:「哟!三位大爷,光临蔽处,真是蓬荜生辉呀!请请请,楼上请……」
三人正是李元昊、没藏讹庞主仆以及太师府管家庞贵,经过一番精心打扮后,
衣着上绝看不出问题,只是李元昊主仆的相貌怪异,还是有些打眼,但这青楼乃
是鱼龙混杂之处,来此之人都是来寻开心的,也就没什么人在意李元昊的长相了!
庞贵从袖里掏出一锭二十两的纹银,塞到老鸨手中,压低声音道:「老婆子,
我这两位贵客从远方来,听你如意坊之名声,所以来此耍耍,你给安排一间清静
雅致的房间,把如意坊最好的姑娘都叫来!」
老鸨见庞贵言辞霸道,出手又如此阔绰,心知遇到了贵人,连声道:「有有
有!贵客请随我来。」
李元昊等三人随着老鸨来到四楼的一个雅间,这里乃是如意坊最高之处,且
临近汴京最繁华的街道,凭窗远眺,小半个汴梁尽收眼底,楼下更是人声鼎沸,
车水马龙,一派热闹之象。
趁着姑娘们还没来到,庞贵与老鸨窃窃私语之时,李元昊缓步踱至窗前,背
着双手,眺望着汴梁城的街道,不由得感叹道:「常听人说宋国物产丰富,民风
富庶,遍地繁华,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哪!若是有一天,这汴梁城能归我李
元昊所有,定要纵马驰骋,绕着这偌大的汴梁转上十圈!」
没藏讹庞乃是李元昊的智囊,听得此言,微微一笑道:「这一天要不了多久,
只要除了那杨宗保,公子便可长驱直入,到时候这汴梁城就得改旗易帜了!」
李元昊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然,本公子今日与庞藉所言非虚,此次开战,
主要目的是让宋朝求和,加倍贡奉钱财绢麻。宋朝幅员辽阔,人口更是数十倍于
我大夏,若是强占汴梁,必不能久守,且东边还有辽国虎视眈眈,我若长驱直入,
后方必定空虚,到时腹背受敌,形势危矣!」
没藏讹庞低头拱手道:「公子说的是,是属下欠考虑了。」
李元昊冷哼一声道:「不过你说的没错,那一天并不遥远!等本公子继承大
位后,必定厉兵秣马,让大夏国力再上一层,只要在我伐宋之时,其余将领可以
抵御辽国入侵的话,那这汴梁城就必定属于我大夏了!」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似乎这汴梁已经成了他们囊中之物。
这时,楼下街道上突然掀起了一阵喧哗声,原来是两位双十年华的丫鬟举着
花伞,簇拥着一位中年美妇走过街头,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奇就奇在,美
妇所到之处,路中行人便自动站到路旁,给美妇让出一条道。
李元昊只道是哪位公主贵妃出行,但又不见仪仗,于是目不转睛地望向那中
年美妇,想从她身上找出答案。
只见这中年美妇身材高挑而丰满,比身边两位丫鬟足足高了一头半,她头盘
高髻,发髻上插着一柄尺余长的冠梳,左右还别着两只蝶形簪钗,年约三旬,鹅
蛋脸,面如桃花,细眉如柳,杏眼琼鼻,樱桃小嘴一点红,身上穿着淡紫色衫裙,
领口衣襟上刺绣着祥云花鸟,微露的天鹅雪颈上挂着一串翡翠璎珞,脚穿一双软
底绣花红布鞋,酥胸高挺,蜂腰纤瘦,臀部挺翘浑圆,双腿虽然被裙子盖住,但
从摇曳的裙摆中仍可以轻易看出美腿的修长。
最让李元昊感到惊奇的是,虽然美妇衣着华美,雍容华贵,但却无半点贵妇
的娇骄之态,她面色从容,不露喜怒,步伐矫健,行走如飞,以至于两个丫鬟一
路小跑,才能勉强赶上美妇的步伐。
不过片刻,美妇便从李元昊眼中消失,但那匆匆而过的优美身姿和眼角眉梢
流露出的英气却深深地刻在了李元昊脑海之中,让他回味无穷,久久不能平静。
「公子可是喜欢那位美妇?」
一声轻唤突然响起,将李元昊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侧身一看,却见庞贵不知
何时已站在窗前,眼望着美妇消失的方向,脸上带着促狭的微笑。
李元昊神色淡然地道:「美人美景,自当与人共赏之,喜欢不喜欢,又有何
妨?」
庞贵见李元昊顾左右而言他,眼睛一斜道:「公子可知那位美妇是何人么?」
李元昊见庞贵眼含神秘笑意,明显在等着他来问,心中不免好奇,于是微笑
道:「别卖关子了,那美妇究竟是何身份?」
庞贵贴近李元昊身边,附耳轻声道:「此美妇正是公子死敌杨宗保之妻,名
唤穆桂英!」
李元昊吃了一惊,面色微微一变,旋即又恢复正常,暗道:「原来是她,怪
不得看起来如此眼熟,十多年前初见时她还是风华正茂的青春年纪,如今却已经
出落成雍容华贵的美妇人了,更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她眼中的那股英气却依旧
未减半分,还是那么让人望而生畏!」
原来李元昊年轻时曾随着父亲李德明去过宋辽边界,当时正是宋辽大战,穆
桂英代领帅位大破天门阵之时,所以有些印象。
庞贵见李元昊沉默不语,不怀好意地笑道:「公子要认识她不难,但是以公
子的身份,恐怕……呵呵。」
李元昊思虑良久,突然道:「走,我们回府,本公子有要事与太师商议。」
庞贵会意地一笑,也不阻拦,跟着李元昊便出门而去。
老鸨正领着一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进门,正巧碰见李元昊等下楼,连忙
呼唤道:「唉,三位贵客,是不是嫌姑娘们来得太迟呀?千错万错都是奴家的错,
要罚就罚奴家,您可千万别走呀!」
庞贵回过头,又丢了一锭五十两的纹银给老鸨,朗声道:「我们公子有急事,
改日再来!」
老鸨收了银两,乐得老脸笑开了花,用又长又腻的音调道:「送三位贵客,
贵客慢走,以后常来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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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宋军大营之中。
杨宗保端坐于帅位之上,左右列着各位战将,另有监军张由坐于下首。
杨宗保朗声道:「如今敌军龟缩于长城岭内,避而不战,此处地势险峻,易
守难攻,敌军兵马众多,以逸待劳,实难攻取,偏偏圣上又连番下旨,催我军前
进,这可如何是好?」
总兵王成出列道:「禀告大帅,这长城岭虽然地势险峻,但延绵数百里之长,
敌军虽多,不可能每一处都有把守,依末将愚见,我们可以寻找敌军薄弱之处,
率领一支奇兵绕到长城岭后,与正面大军一起合击,如此一来,敌军势必大乱,
取下这长城岭后,大帅便可长驱直入,直捣夏都了!」
杨宗保微笑道:「王总兵所言正合我意,本帅这段时间也在寻找长城岭之突
破口,通过对俘虏的讯问,本帅找出了三个薄弱之处,分别是老虎崖、陷金山与
葫芦口。」
杨宗保站起身来,走到战事地图前,指着长城岭上三个豁口道:「这便是那
三个薄弱之处。」
王成道:「原来大帅早有打算,末将佩服,只是这三处相隔甚远,同时派兵
的话,难以呼应,若是奇袭,只能选一处进军。」
杨宗保道:「此两处虽然地势较为平坦,但距离敌军大营较远,绕过去所费
时日太久,唯恐夜长梦多,被敌军发现,而这一处虽然地形陡峭,难以攀爬,但
翻过去之后却正好在敌军大营斜上方,那里林高树密,正适合发动奇袭,依本帅
之意,就从此处下手!」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杨宗保手指着地图上三个几不可见的小字:陷金山!
杨宗保见众人没有意见,于是侧身对监军张由道:「张大人,本帅议定从陷
金山发动奇袭,届时本帅亲领五千部将趁夜前行,翻过陷金山,还请张大人率大
军于正面佯攻,以牵制敌军,吸引注意力,等我放火为号,再全力攻打,不知张
大人意下如何?」
张由面容白净,脸上留着鼠须,身材矮胖,脑满肠肥,其人无甚本事,却极
擅拍马溜须之道,乃是庞太师派来监视杨宗保之人,听得杨宗保之言,张由嘻嘻
一笑道:「吾乃文人,不晓战事,一切就听从大帅安排,吾等照办便是!」
杨宗保点点头,大手一挥道:「那此事就这么商定!众将听令!全军一更造
饭,二更启程,张监军率军于正面佯攻,王总兵与本帅同领五千兵,轻装简行,
从陷金山口绕到敌军后背,发动奇袭!」
众将退下后,杨宗保又唤来一名亲信裨将,面授机宜道:「为防不测,你领
本部三千兵于大营待命,如若五更后还未见号令,便立刻启程前往陷金山下接应!」
然而杨宗保千算万算,却没料到帐外仍有一人没有离开,将刚才嘱托听得仔
仔细细,这人便是监军张由!
监军张由目送着裨将走出大帐后,才回到自己的营帐,快速写了一封书信,
让一名亲信兵丁带着,偷偷出营去了。
四更时分,天正是最暗的时候,杨宗保和王成带着兵将,悄悄来到了陷金山
下,为了不弄出大的响动,杨宗保只穿了随身软甲,其余兵士则大多身穿皮甲。
众军爬到半山腰之际,杨宗保突然听得一阵异响,抬眼一看,只见陷金山上
隐隐有火光,杨宗保心知不妙,连忙示意王成和众兵士俯下身躯,隐蔽起来!
「杨宗保,大爷们已经等候多时了!速速投降!免你一死!」
说时迟那时快,静寂的山间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吼声,一阵带着火光的箭
雨铺天盖地射了下来,霎时间,惨叫遍地,山坡上的草木也被火箭点着,噼里啪
啦地燃烧起来!
「中计了!」
杨宗保长叹一声,不顾暴露自己的方位,站起来大喊道:「众军听令,速速
撤退,不得恋战,分散躲避,冲出重围!」
话音未落,几枝火箭便呼啸而来,幸得杨宗保武艺高强,用枪拨开,才幸免
于难。
众兵将听得杨宗保之言,连忙往山下奔逃,西夏兵将怎肯放过,又是一阵火
箭,如同瓢泼大雨一般射将下来,射死射伤者不计其数,整个山坡都燃起了通天
火光,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还未等王成等人反应过后,山上又是一阵如雷吼声,只见众多西夏兵丁,手
持长枪利矛,如同潮水一般从山顶上猛冲下来!
王成望着漫山遍野的敌军道:「不可能!敌军怎知我们今夜会从陷金山翻过?
一定有奸细!大帅,末将死不足惜,但你乃全军根本,一定要突围出去,末
将等舍死为你殿后,大帅请速速下山!」
杨宗保慨然道:「我杨宗保既为统帅,岂可弃部将奔逃,以你们之性命苟活
我一人?勿多言,我们一起冲出去!」
王成咬牙道:「此时不是讲情谊之时,大帅切莫感情用事,不然你我皆死于
此地!」
杨宗保再三不肯,正争执之时,敌军已骤至,将杨宗保和王成等人围了个水
泄不通!
王成哀叹一声,挥刀冲了出去,杨宗保也挺枪冲向敌军,其余亲信兵丁自然
跟随,与夏军杀作一团。
虽然敌众我寡,但杨宗保和王成均武艺高强,且都杀红了眼,在亲信兵丁的
护卫下,两人奋战多时,竟然奇迹般地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到了山下,此时天已
经蒙蒙亮了。
杨宗保回头一望,见身后除了王成,已只剩下不足十人,且都伤痕累累,自
己一身软甲已被鲜血覆盖,颈上头盔上的红缨也被削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再
看王成,多处血流如注,脚步踉跄,显然伤得不轻!
杨宗保为了振奋士气,激动地道:「大家坚持住,我们已经冲出了重围,接
应就快来了!」
话音未落,前方山谷里便传出一声冷笑:「杨宗保,你死到临头了,还在做
梦呢?我等早已在此恭候多时,就等你自投罗网了,你的接应也早被杀光了!」
只听得一声炮响,一队人马杀将出来,为首者头戴金盔,身穿兽面吞头连环
铠,颈系大白披风,手执月牙戟,腰悬八宝射日弓,座下乌云追月马,虽然身材
矮小,但深陷的眼窝中却透着一股极强的杀气,正是西夏二王子李元昊!
杨宗保见前路被堵,后面喊杀声也越来越近,又听得李元昊之言,心知必死
于此地,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大吼道:「将士们!奋勇向前,至死方休!」
说罢,杨宗保手持长枪,身先士卒,冲向拦截的马队,王成等人也不甘落后,
紧随着杨宗保发起搏命冲锋!
李元昊长戟一指,百名骑兵瞬间冲出阵营,风驰电掣般奔向杨宗保。
杨宗保从夜半杀到天明,早已是强弩之末,但面对来势汹汹的骑兵却依然毫
无惧色,只见他银枪一挺,如同毒蛇吐信,一枪便将冲在最前头的骑兵挑落马下。
一招得手后,杨宗保双手握紧枪杆,弯腰盘旋,使出一招横扫千军,顷刻间
马鸣声和惨叫声响彻山谷,五六匹骏马的腿被枪杆和枪尖齐齐扫断,长枪也断成
了两截!
王成等人见杨宗保勇猛无敌,士气大受鼓舞,挥刀持枪冲进了马阵之中,西
夏骑兵前阵受阻,后阵却是气势不减,霎那间就将王成等人淹没!
一番厮杀过后,冲锋的百余骑兵折损了二三十,而杨宗保手下却只剩下了四
人,连总兵王成也未能幸免于难,倒在了血泊之中。
李元昊见状,将骑兵召回,高声道:「杨宗保!你已陷入重围,插翅难逃,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我大夏兵强马壮,国主励精图治,绝非宋室腐朽朝
廷可比,你身为天下名将,若是肯归顺我大夏,必能得到国主重用,一展雄才,
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何苦还要负隅顽抗呢?」
杨宗保怒极,厉声斥责道:「住口!我杨宗保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若是屈
服于你等贼寇之下,苟全性命,贪慕荣华富贵,岂不受尽天下人耻笑,又有何面
目去面对杨家历代忠烈!贼将,废话少说,我杨宗保就算身遭千刀万剑,也绝不
做那不忠不孝苟且偷生之人!看枪!」
说罢,杨宗保骑上一匹无主战马,手执只剩半截的银枪,怒吼着向李元昊冲
去,脑子里抱着舍身忘死的信念,只想拼个同归于尽!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怪不得我了!」
李元昊冷哼一声,将月牙戟搭在雕鞍上,拿起八宝射日弓,弯弓搭箭,射向
杨宗保前胸。
杨宗保已经力竭,而且满脸是血,眼帘早被厚厚的血痂覆盖,听得破空之音
时,羽箭已到面前,完全来不及招架,他只觉身体一阵绞痛,羽箭已穿透软甲,
射入了左肋,箭头直透后背,强大的贯穿力让他身躯一晃,差点从马上栽了下来,
但杨宗保仍不甘示弱,咬紧牙关,双腿一夹马肚,继续向前冲去!
紧接着又是两声锐气破空的呼啸,杨宗保身上又多出了两枝羽箭,其中一枝
深入肺腑,杨宗保顿时呼吸困难,咳出了血浆,身体摇摇欲坠,连那半截银枪都
差点把持不住,但他乃是铁打铜铸的硬汉,即便意识模糊,全身脱力,也不肯后
退半步,仍然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挺直腰板,用枪尖扎了一下马颈,驱使座下马
往前进,战马负痛,长啸一声,不管不顾地向李元昊冲去。
李元昊见杨宗保如此坚强,暗叹一声道:「常听说杨家将忠勇刚强,宁死不
屈,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可惜你我敌对,于公于私,我都不能放过你,
既然你一心寻死,那本王子就给你个痛快吧!」
李元昊长啸一声,纵马上前,一戟刺毫无还手之力的杨宗保于马下,枭其首,
对幸存的四位兵卒道:「念在杨宗保宁死不屈的气节,本将不杀你们,速速将杨
宗保的尸身和遗物带回去,好好安葬吧!」
幸存的四位兵卒都跟随杨宗保多年,见杨宗保罹难,心中哀恸万分,放声痛
哭,他们很想效仿杨宗保为国捐躯,但李元昊之言提醒了他们,四人抹干了眼泪,
拖着沉重的躯体走上前来,两人抬起杨宗保鲜血遍体的无头尸身,两人拾起杨宗
保的断枪以及头盔,相互搀扶着向山外走去。
李元昊大手一挥,数千兵将立刻让出了一条通道,目送着四位兵卒和杨宗保
的遗体远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