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一路辛苦，这边请。”
提着一个公文包做国家干部打扮的高先生刚走出火车站，一辆停在附近的皇冠小轿车内就走出一位中年人，并且一脸恭敬将对方请进了汽车。
“早就听说，深圳安全部门是系统内生活最滋润的单位，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坐进汽车，高先生转头将皇冠涉轿车华丽的内部装饰打量了一番，这才似乎很随意地嘀咕了一句，道：“在北京，估计就算是林处长也享受不到这种待遇！”
那位中年人闻言，虽然汽车内空调系统依然在正常运转，可额头上还是忍不住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连忙解释道：“这辆皇冠是专门用来接送上级领导的专车，我们平时那里敢享用！”
“我又没说什么，紧张什么。”
上来就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明确了双方之间主次关系的高先生，这时才口气一缓笑眯眯地说道：“这次前来公干，还需要陈股长大力配合，如果惹得北京那边不满意，估计我们两人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
“应该的，应该的！”
吁了一口气，领教过眼前这位系统内新贵的厉害，陈股长从公文包内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道：“这是对方最近一个月的动态，除去一些生意上需要之外，目标基本上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人物。”
“这个家伙，没想到还是一个商业天才！”
将手中资料大概看了一遍，高先生这才向对方传达了上面的态度：“维持现状，等待下一步指示。”
“怎么是维持现状，难道上面还想把这家伙养肥了再杀不成？”
对许文林这次深圳之行，作为国安局深圳地区负责人的陈股长本来抱有很大幻想，希望对方能够将这个烫手山芋快点弄离自己的管辖区域，可最后却得知上面暂时没有对付这颗定时炸弹的意思，不由有些失望。
“难道，你认为上面那些头头都是蠢货吗？”
听闻对方居然质疑上级的决策，刚才还满脸和气笑容的高先生脸色不由一冷，并且沉声警告道：“这件事情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兄弟劝你以后还是多做事少说话，否则那天大祸临头悔之晚已！”
“明白，明白！”
眼见这位在系统内爬升迅速新贵一脸不爽，想到自己刚才那些话如果传到上面某位大佬耳中的严重后果，这位陈股长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记耳光，发动汽车就将对方送进了国安系统暗中控股的“星城大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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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国际贸易中心大厦（通称国贸大厦），坐落在深圳市人民南路与嘉宾路交点东北侧的罗湖商业区高层建筑群的中心地段，是一座由中国人自己设计、施工和实施物业管理的综合性多功能超高层建筑。
国贸大厦占地面积2万平方米，建筑面积10万平方米，是我国建成最早的综合性超高层楼宇，素有中华第一高楼的美称，是深圳经济物区的窗口也是中国改革开放的象征。
挽着身边小鸟依人的秦娟走进国贸大厦，看着大厅里那个熟悉的室内喷泉及水池里正在嬉戏的五彩鱼儿，这些天一直尽量避免回忆过去的沈青也不由一下愣住了。
因为就在这个地方，他曾经跟爱玲与儿子沈世伏照过一张全家福，现在时空轮转自己回到了1987年有中国，也不知道自己那些女人及儿女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怎么样。
这个时候，偎依在爱人怀中的秦娟似乎也感觉到男人情绪上的变化，于是柔声问道：“怎么，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伸手在怀中女人可爱小脸蛋上捏了一把，沈青微微一笑：“没什么，你别瞎猜了！”
“可是，你刚才的眼神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忧郁？”
眼见怀中女人一副不依不饶模样，沈青也不知道为什么随口就回了一句：“我有点想家了！”
“那等忙完这一段时间，我陪你回家探望伯父、伯母好吗？”
秦娟说着小脸不由一阵微红，那模样就如同一名就要去见公婆的害羞小媳妇，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爱人双眸中一闪而过的迷茫。
“是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远在“异乡”的父母与妻儿！”
返头瞟了一眼，身后依然在不停喷射着清澈液体的室内喷泉，脑子里有些混乱的沈青搂着秦娟就走进了电梯间。
如同记忆中那样，国贸大厦二楼都是国外着名品牌经营的专卖店，精致而品味高雅的装修及专卖店里服饰高昂的价格，绝对不是外面那些国营商场所能比拟。
“老天，一件连衣裙居然要卖到五千块，真是不可思议！”
秦娟显然第一次来这种高消费场所，所以当她发现一件普通连衣裙标价居然是五千块时，拖着沈青就往外走。
要知道，1987年的中国内地一个处级干部工资也才二、三百块，一年工资也买不起这样一条连衣裙。
“不用怕，我今天可是连老婆本都带来了，一定要帮秦妹妹买一套合体的高级时装。”
低头在女人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沈青这才搂着脸色有些发白的秦娟走进了“芬迪”专卖店。并且指着那条连衣裙对身边笑容可掬的售货员，道：“小姐，麻烦你把那条连衣裙取下来。”
趁售货员去取连衣裙，看着身边一件标价四千块衬衫双眼有些发直的秦娟，立刻凑到沈青耳边低声说道：“不要了，这么贵！”
“没事，试一下又不花钱。”
看着身边一副不可思议表情的小女人，沈青很想告诉对方自己以前随便一套西装就要十多万美金，不过考虑到这小家伙心理承受能力有限，他最后还是没有去打击对方那颗脆弱的心灵。
“那人家就试一下好了！”朝爱人微微翘了翘小嘴，秦娟这才跟随售货小姐走进了试衣间。
几分钟之后，当秦娟穿着那套米黄色连衣裙走出来时，在外面等候的沈青不由感觉眼前一亮。
因为他确实没有想到，平时都是牛仔裤加白衬衣装扮的秦娟，在换上一套合体连衣裙之后会变得这么有气质，那模样有点像二十一世纪香港凤凰卫视一位当红女主持人，于是忍不住就点头称赞，道：“不错，真不错！”
这时，压根就不想买下这条昂贵连衣裙的秦娟，连忙嘟着可爱小嘴嘀咕了一句：“人家小腿有点粗，还是不要穿这种裙子了！”
“小腿有点粗？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听着女人嘴中吐出话语，沈青脑海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闪过一些散碎片段。曾几何时，另一个自己深爱过的女人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语。
“今天真是见鬼了，怎么脑子里总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
眼瞧着秦娟走进试衣间，甩甩头将对爱玲的思念重新埋进脑海深处，沈青这才掏出一张信用卡对身边服务小姐吩咐，道：“等下把刚才那件连衣裙包起来，然后送到这个地址。”
离开“芬迪”专卖店，沈青陪着秦娟又逛了几家品牌服饰店，这才两手空空乘电梯离开了国贸大厦。
走出国贸大厦，正准备钻进汽车的沈青却感觉到身后似乎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于是在抬腿迈进车门的一瞬间突然返头用目光在周围人群扫过。
可是，当他返过头时那双眼睛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几乎认为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回到公司，一名最近从基层职员中提拔上来的业务部经理，就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公司名下第二门市部又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扣除相关费用尽挣了八万块。
至于坏消息就是由于三个门市部最近业务猛增，以前留下的库存已经出现了断货迹象，所以下面三个门市部经理都要求总公司立即从外地调货，以满足各门市部日益增加的需求。
“看来，又要去成都跑一趟了！”
看着窗台上两只正“吱吱”叫唤的小鸟，估计秦娟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收到那条连衣裙的沈青不由笑了笑，然后才拿起公司内线吩咐秘书小王帮自己订一张前往四川成都的卧铺车票。
-----------------------------------------------------------------第十一章再临成都再次踏上成都这片土地，已经逐渐习惯深圳日新月异变化的沈青不由叹了一口气，因为眼前的城市跟自己几个月前离开时没有任何改变。
看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在将一座座沿海城市“吹绿”的同时，并没有给这座古老城市带来太多变化，大多数人仍然生活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框架之内。
提着行礼在“成都大酒店”安顿下来，用一个热水澡洗去旅途劳顿的沈青故不得休息，从行礼箱子取出一条在内地还很少见的555鬼子烟用塑料袋包好，然后就直奔成都供销公司。
成都供销公司的办公地点，设在一幢外表破旧不堪的三层红砖楼房内，外面墙壁上密布的绿色青苔让人很难将这个地方跟“财神爷”三个字挂上勾。
可事实上，正在这幢老式楼房内办公的工作人员，在那些采购员眼中确实早已经上升到了“财神爷”的高度。
因为这些人，实际掌握着整个成都及周边地区的物资调拨大权，也许一个批条就能让你一夜之间成为让人羡慕的“万元户”。（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内地的万元户，稀少程度相当于现在的千万富翁）
走进这幢大楼，看着每间办公室外正在苦苦等候接见的各地供销商，根本没有预约的沈青径直去了熊世平位于顶楼的办公室。
很意外，当沈青敲开供销公司总经理办公室房门时，这位熊总正在跟一位年龄跟自己相仿的年青人说话。
这位年青人身材高大，而且很壮实。让沈青很自然联想到了传说中的山东大汉。
看他们满脸笑容的愉快模样，应该是关系很深的“老相好”。
“这位是我侄子熊民安，山东钢铁厂经营处销售科长。”
在介绍过身边年轻人之后，熊世平又指着沈青介绍，道：“这是小沈，一个很有前途的年青人！”
说到这里，熊世平又特意补上了一句：“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后应该互相帮助。”
听闻熊世平在“自己人”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心领神会的沈青双眼不由猛然一亮，似乎已经看到数之不尽的钞票在向自己挥手。
因为在1987年的中国，钢材就等于钞票！
“你好，这几天一直听叔叔提起你，说你是可以完全信任的朋友。”
熊民安伸手跟沈青握了握，并且还若有所指地说道：“大家都是年青人，以后可以多多走动增加互相之间的了解，说不定能够共同走上奔“小康”的致富之路。”
眼见对方主动要求跟自己一起致富奔“小康”，自然不会放弃这种天赐良机的沈青立即回应，道：“只要我们能够精诚合作，相信前方的‘小康’之路肯定会一帆风顺！”
大家都聪明人，几句话就已经摸清了对方的意图，并且在一定程度达成了互相合作的默契。
晚上，沈青在成都十分有名的“必来居”开了个包厢，邀请熊世平与熊民安叔侄两人共进晚餐。
席间，他先是在以低于批发十个百分点的价格，与熊世平签定了一份五金建材长期供货合同，随后又转头盯着熊民安试探性问道：“兄弟在深圳有一个搞建筑的朋友需要一批钢材，能不能帮忙搞一点？”
这次来成都，熊民安眼见叔叔通过拿回扣奔了“小康”，本来就有通过沈青这条路改善一下生活条件的意思，现在对方主动提出自然不会拒绝，沉思片刻就回答道：“钢材现在十分紧俏，厂里的订货单已经排队到了明年，不过我可以想办法帮你从计划里挤一点出来。”
眼瞧着对方答应得爽快，沈青也不在拐弯抹角做什么铺垫，道：“那价格方面一吨多少？”
“计划内价格每吨/九百，市场批发价每吨/一千四。”
听过对方的报价，刚从特区过来的沈青双眼不由猛然一亮，因为他十分清楚深圳现在钢材价格在每吨/二千八左右，扣除从山东到深圳火车运输每吨四十元的运费，纯利润应该可以达到惊人的百分之百。
难怪改革开放初期会涌现出那么多暴发富，如此惊人的利润那里是在做生意，分明是在印钞票嘛！
不过作为一位曾经拥有千亿家财，并且通过“凤凰集团”控制着数万亿资金流向的商界大鳄，他还不至于因为眼前百分之百的暴利情绪失控，于是又拭探性问了一句，道：“能不能按计划内价格弄一点？”
“我只是一个科长，弄计划内价格估计不太现实。”
眼见对方似乎有些失望，急着奔“小康”的熊民安急忙又补上了一句，道：“不过我可以在市场价格基础上给你十个百分点的优惠，一吨大概也就一千二百多样子。”
虽然没有搞到计划内价格，但是转手百分之百的利润足够让任何商人为之疯狂，所以沈青没有细想就当场拍板，道：“我回头就打十万预付款到你们公司户头，兄弟帮忙先弄三百吨，刚好三个车皮可以装下。”
“三百吨数量不是很大，我协调一下关系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熊民安话锋突然一转，似乎有些为难的说道：“不过，这上下关系的协调还需要一个过程。”
作为一名精明的商人，沈青自然明白对方话语中想表达什么意思，于是拿出一只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推到对方跟前：“这是三万块，兄弟先拿去疏通一下关系，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这怎么好意思呢！”熊民安嘴中一边推托，一只手却已经情不自禁将塑料袋抓在了手中。
作为一名小科长，他在济南钢铁厂的工资只有区区二百三十块，这三万块足够他不吃不喝整整干上十年！
回到宾馆，很清楚深圳现在这种大规模建设趋势在未来几年都不会改变的沈青，越想越觉得倒卖钢材的确是一条快速积累财富的好路子。
于是，他在临走时又暗中塞了两万块给熊民安，这才满心欢喜压运两车皮紧俏建材返回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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